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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东昏暴政与萧衍起兵(1 / 2)

公元500年春季正月,南齐在元旦朝会上,南齐皇帝萧宝卷在用餐之后才出来,朝廷群臣朝贺行礼刚刚完毕,他就起身回西殿去休息了。从巳时到申时,百官站在那里陪位,全都又累又饿,甚至有人昏倒。等到朝会结束后,大家便仓促四散而去。

豫州刺史裴叔业听闻皇帝多次诛杀大臣,心中那是惶恐不安,害怕自己也被诛杀;于是他登上寿阳城,向北眺望肥水,转头对部下说:“你们想富贵吗?我能帮你们实现!”后来朝廷任命他为南兖州刺史,他不愿向内迁徙。恰逢陈显达谋反,裴叔业就派遣司马辽东人李元护率军救援建康,实则持观望态度;陈显达战败后,李元护率军返回。朝廷怀疑裴叔业有二心,裴叔业也派人暗中打探建康的消息,朝廷的疑虑因此变得越来越深。裴叔业兄长的儿子裴植、裴飏、裴粲都担任直阁将军,在宫中任职,因恐惧而抛弃母亲逃到寿阳,劝说裴叔业:朝廷必定会出兵偷袭他,应尽早谋划万全之策。徐世檦等人认为裴叔业驻守边境,情况紧急时会引北魏为援,朝廷难以制服,于是禀报皇帝,派遣裴叔业的同宗、中书舍人裴长穆宣读圣旨,允许他保留原职。但裴叔业仍担忧畏惧,而裴植等人不断劝说他反叛。

裴叔业派遣亲信马文范前往襄阳,向萧衍询问自保之计,说:“天下大势已明,恐怕没有自保的可能了。不如转向北方归附北魏,至少能做个河南公。”萧衍回复说:“一群小人掌权,怎能考虑长远!你犹豫不决,终将一事无成,只需把家人送回京城安抚朝廷即可。如果朝廷意外逼迫你,我会率领两万步兵、骑兵直出横江,截断他们的后路,天下大事一举可定。若你想归附北魏,他们必定会派人接替你的职位,只把河北一个州分给你,河南公的爵位还能得到吗!这样一来,你南归的希望就彻底断绝了。”裴叔业犹豫不决,于是派遣儿子裴芬之进入建康做人质,同时也送信给北魏豫州刺史薛真度,询问归附北魏是否可行。薛真度劝他尽早投降,说:“如果事情紧迫才来归附,功劳小,赏赐也会微薄。”双方多次互派密信,相互呼应。建康城中不断流传裴叔业反叛的消息,裴芬之恐惧万分,又逃回了寿阳。裴叔业于是派遣裴芬之以及兄长的女婿、杜陵人韦伯昕携带降表归附北魏。丁未日,北魏派遣骠骑大将军彭城王元勰、车骑将军王肃率领十万步兵、骑兵赶赴寿阳;任命裴叔业为使持节、都督豫、雍等五州诸军事、征南将军、豫州刺史,封兰陵郡公。

庚午日,朝廷下诏讨伐裴叔业。二月丙戌日,任命卫尉萧懿为豫州刺史。戊戌日,北魏任命彭城王元勰为司徒,兼任扬州刺史,镇守寿阳。北魏派遣大将军李丑、杨大眼率领两千骑兵进入寿阳,又派遣奚康生率领一千羽林军疾驰赶赴。杨大眼是杨难当的孙子。

北魏军队还未渡过淮河,己亥日,裴叔业病逝。他的僚属大多想推举司马李元护代理州事,一两日内商议未定。前建安戍主、安定人席法友等人认为李元护不是本地人,担心他有二心,于是共同推举裴植代理州事,隐瞒裴叔业的死讯,所有政令处分都由裴植发布。奚康生抵达后,裴植才打开城门迎接北魏军队,将城池仓库的钥匙全部交给奚康生。奚康生召集城内的年高德劭者,宣读圣旨并安抚赏赐他们。北魏任命裴植为兖州刺史,李元护为齐州刺史,席法友为豫州刺史,军主京兆人王世弼为南徐州刺史。

巴西百姓雍道曦聚集一万多人逼近郡城,巴西太守鲁休烈环城固守。三月,刘季连派遣中兵参军李奉伯率领五千人救援,与郡兵合力攻打雍道曦,将其斩杀。李奉伯想进军讨伐郡东的残余贼寇,涪县令李膺劝阻说:“士兵疲惫、将领骄傲,乘胜冒进险要之地,不是万全之策;不如暂缓进军,再作谋划。”李奉伯不听,率领全部兵力进山,结果大败而回。

乙卯日,朝廷派遣平西将军崔慧景率领水军讨伐寿阳,皇帝清除道路,亲自出琅邪城送行。皇帝身穿军装坐在城楼上,召崔慧景单骑进入围栅内,没有一人跟随。两人只交谈了几句话,崔慧景就叩拜辞别离去。崔慧景得以脱身,十分高兴。

豫州刺史萧懿率领三万步兵驻扎在小岘,交州刺史李叔献驻扎在合肥。萧懿派遣副将胡松、李导士率领一万多人驻扎在死虎。骠骑司马陈伯之率领水军沿淮河逆流而上,逼近寿阳,驻扎在硖石。寿阳的官民大多谋划响应南齐军队。

北魏的奚康生防卫内外,关闭城门一个月后,援军才到达。丙申日,彭城王元勰、王肃进攻胡松、陈伯之等人,大败敌军,随后进攻合肥,生擒李叔献。统军宇文福对元勰说:“建安是淮南的重镇,双方的要冲之地,夺取它,义阳就容易攻克;如果不能夺取,寿阳也难以保住。”元勰认同他的看法,便派宇文福攻打建安,建安戍主胡景略反绑双手出城投降。

己亥日,北魏皇弟元恌去世。崔慧景从建康出发时,他的儿子崔觉担任直阁将军,两人暗中约定:崔慧景抵达广陵后,崔觉便逃离京城前去投奔。崔慧景行军过广陵数十里后,召集各位军主说:“我蒙受三位皇帝的厚恩,肩负着托孤重任。如今幼主昏庸狂乱,朝廷纲纪败坏;国家危难却无人扶持,今天正是我等尽责之时。我想与各位共建大功、安定社稷,各位意下如何?”众人纷纷响应,于是崔慧景率军折返广陵。司马崔恭祖驻守广陵城,打开城门迎接他们入城。皇帝得知叛乱消息,于壬子日授予右卫将军左兴盛符节,让他统领建康水陆各路军队讨伐崔慧景。崔慧景在广陵停留两日,便集合部众渡过长江。

起初,南徐、兖二州刺史江夏王萧宝玄娶徐孝嗣的女儿为妃,徐孝嗣被诛杀后,朝廷下诏让他们离婚,萧宝玄因此心怀怨恨。崔慧景派人奉迎萧宝玄为主君,萧宝玄斩杀了来使,随后调动将吏坚守城池,皇帝派马军主戚平、外监黄林夫协助镇守京口。崔慧景即将渡江时,萧宝玄暗中与他勾结,杀死司马孔矜、典签吕承绪以及戚平、黄林夫,打开城门接纳崔慧景,派长史沈佚之、咨议柳憕分别统领军队。萧宝玄乘坐八人抬的肩舆,手持红色旗帜,跟随崔慧景向建康进军。朝廷派骁骑将军张佛护、直阁将军徐元称等六位将领占据竹里,修筑数座城池抵御叛军。萧宝玄派人送信给张佛护说:“我亲自回朝,你为何要苦苦阻拦?”张佛护回复道:“我蒙受国家重恩,奉命在此设立营垒。殿下回朝,只管径直通过,我怎敢阻拦!”随即下令向崔慧景的军队射箭,双方展开交战。崔觉、崔恭祖率领前锋部队,他们都是粗勇善战之人,又行军轻便不生火做饭,只靠几艘船沿长江运载酒肉作为军粮,每次看到朝廷军队的城中升起烟火,就全力攻城。朝廷军队无法生火做饭,因此饥饿困乏。徐元称等人商议想要投降,张佛护坚决不同意。崔恭祖等人发起猛攻,攻占城池,斩杀张佛护。徐元称投降,其余四位军主全部战死。

乙卯日,朝廷派中领军王莹统领各路军队,在湖头修筑营垒,营垒连接蒋山西岩,部署了数万精锐兵力。王莹是王诞的从曾孙。崔慧景抵达查硎,竹塘人万副儿劝他说:“如今平坦大路都被朝廷军队阻断,不可贸然前进;唯有从蒋山龙尾道登山,出其不意发起进攻。”崔慧景采纳了这个建议,分派一千多人,首尾相接沿山攀登,从西岩连夜而下,击鼓呐喊逼近城中。朝廷军队惊慌失措,瞬间溃散奔逃。皇帝又派右卫将军左兴盛率领宫中三万兵力在北篱门抵御崔慧景,左兴盛望风而逃。

甲子日,崔慧景进入乐游苑,崔恭祖率领十余名轻骑兵突袭北掖门,随后又退了出来。宫门全部关闭,崔慧景率领部众将皇宫包围。此时东府、石头、白下、新亭等城池的守军全部溃败。左兴盛逃走,无法进入宫中,躲在淮河岸边的芦苇船里,被崔慧景擒获斩杀。宫中派兵出城反击,未能取胜。崔慧景焚烧兰台府署,将其作为战场。守卫尉萧畅驻守南掖门,调度城内防务,根据战况灵活应对,众人的军心逐渐安定。崔慧景声称奉宣德太后的命令,废黜皇帝为吴王。

陈显达谋反时,皇帝曾再次召集诸王侯入宫。巴陵王萧昭胄鉴于永泰年间的灾祸(诸王被诛杀之事),便与弟弟永新侯萧昭颖假扮成僧人,逃往长江以西地区。萧昭胄是萧子良的儿子。等到崔慧景起兵,萧昭胄兄弟前去投奔。崔慧景心中更倾向于立萧昭胄为帝,犹豫不决未能定下。

竹里大捷后,崔觉与崔恭祖争夺功劳,崔慧景无法裁决。崔恭祖劝说崔慧景用火箭焚烧北掖楼,崔慧景认为大事即将平定,日后重建北掖楼会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因此没有听从。崔慧景生性喜爱谈论玄理,还通晓佛理,所以驻军于法轮寺,整日与宾客高谈阔论,崔恭祖心中满怀怨恨。当时豫州刺史萧懿正率军驻守小岘,皇帝派密使向他告急。萧懿正在吃饭,听闻消息后扔下筷子立刻起身,率领军主胡松、李居士等人数千人从采石渡江,驻军于越城并燃起烽火,城中守军击鼓呐喊欢呼庆贺。崔恭祖此前曾劝说崔慧景派二千人截断西岸的援军,让他们无法渡江,崔慧景认为皇宫早晚都会投降,外部救援自然会溃散,因此没有听从。到这时,崔恭祖请求出兵攻击萧懿的军队,崔慧景又不同意,只派崔觉率领数千精锐士兵渡过南岸。萧懿的军队黎明时分发起进攻,经过数个回合的交战,士兵们都拼死作战,崔觉大败,跳入淮河淹死的有二千多人。崔觉单人匹马败退,拆毁浮桥以阻断淮河通道。崔恭祖劫掠到东宫的歌女舞伎,被崔觉强行夺走。崔恭祖长期积累的忿恨终于爆发,当天夜里,他与崔慧景麾下的猛将刘灵运前往城中投降,叛军军心就此离散崩溃。

夏季四月癸酉日,崔慧景率领几名心腹暗中逃走,想要向北渡江;城北的各路叛军不知情,仍在继续抵抗。城中派兵出城反击,斩杀数百名叛军。萧懿的军队渡过北岸,崔慧景的残余部众全部溃散逃亡。崔慧景包围皇宫共计十二日后兵败,随从人员在途中逐渐离散,他单人匹马逃到蟹浦,被渔民斩杀,渔民将他的头颅放入泥鳅篮中,挑送到建康。崔恭祖被关押在尚方署,不久后被处死。崔觉逃亡后假扮成僧人,被捕获后伏法诛杀。

萧宝玄最初抵达建康时,驻军于东城,官吏百姓纷纷前去投奔。崔慧景兵败后,朝廷查获了朝野上下投奔萧宝玄和崔慧景的人员名单,皇帝下令将名单烧毁,说:“江夏王尚且如此,怎能再怪罪其他人呢!”萧宝玄逃亡数日后,才主动现身。皇帝将他召入后堂,用布幔将他包裹起来,命令左右数十人击鼓吹号,绕着布幔奔驰,并派人对萧宝玄说:“你近来包围我时,也是这般情景。”

起初,崔慧景想要结交处士何点,但是何点没有理睬他。等到崔慧景包围建康后,便强行征召何点前来。何点前往叛军军营,整日只谈论玄理,从不涉及军事。崔慧景兵败后,皇帝想要诛杀何点,萧畅对茹法珍说:“何点如果没有引诱叛军一同谈论玄理,其后果难以估量。从这一点来说,他反而应该得到封赏!”皇帝于是打消了杀他的念头。何点是何胤的兄长。

萧懿撤离小岘后,王肃也返回了洛阳。往来于边境的流民谎称王肃又在谋划返回南齐,五月乙巳日,北魏下诏任命王肃为都督豫、徐、司三州诸军事、豫州刺史,封西丰公。己酉日,江夏王萧宝玄伏法被诛。

六月乙丑日,朝廷对建康、南徐州、南兖州实行局部大赦。此前,崔慧景叛乱被平定后,皇帝下诏赦免他的党羽。但皇帝身边的宠臣掌权,不遵守诏书规定,将无罪却家境富裕的人都诬陷为叛党,处死并没收家产;而真正依附叛贼却行贿的人,全都不予追究。有人对中书舍人王咺之说:“大赦诏书毫无信用,民心大为不满。”王咺之回答:“只不过需要再下一次赦免诏书罢了。”因此朝廷再次大赦。然而之后宠臣们的诛杀放纵依旧如故。

当时,皇帝宠信的侍从共有三十一人,其中黄门侍郎十人。直阁将军、骁骑将军徐世檦一向受皇帝信任重用,凡是杀戮之事,都由他经手。等到陈显达谋反时,他又加授辅国将军;虽然朝廷任命护军将军崔慧景为都督,但兵权实际掌握在徐世檦手中。徐世檦也知道皇帝昏庸放纵,暗中对他的党羽茹法珍、梅虫儿说:“哪个朝代的天子没有亲信?只是我们的主子太凶恶了!”茹法珍等人与他争夺权力,把这话禀报给皇帝。皇帝渐渐厌恶徐世檦的凶狠强悍,派禁兵去杀他,徐世檦抵抗作战而死。从此茹法珍、梅虫儿掌权,两人都担任外监,口称皇帝诏令;王咺之专门掌管文书事务,与他们相互勾结、狼狈为奸。

皇帝称呼宠爱的潘贵妃的父亲潘宝庆和茹法珍为“阿丈”,称呼梅虫儿和俞灵韵为“阿兄”。皇帝还与茹法珍等人一同前往潘宝庆家,亲自打水,帮助厨子做饭。潘宝庆仗着权势作恶,将富人全都诬陷治罪,他们的田地、住宅、财产,没有不向皇帝启奏请求赐予的。一户人家被陷害,灾祸会牵连到亲戚邻居,潘宝庆又担心留下后患,便将被害人家的男子全部杀死。

皇帝多次前往各位“刀敕”(皇帝身边亲信侍从的称呼)家中游乐宴饮,无论人家有喜事还是丧事,都前去庆贺或吊唁。

宦官王宝孙,年纪十三四岁,号称“伥子”,最受皇帝宠爱,参与朝政,即便是王咺之、梅虫儿这类人也对他退让三分;他可以控制大臣,更改诏书敕令,甚至骑马进入宫殿,呵斥天子;王公大臣见到他,没有不吓得不敢出声的。

吐谷浑王伏连筹侍奉北魏完全遵守礼节,但在自己的国家里,却设置百官,所有东西全都仿照天子的制度,在邻国面前自称皇帝发布政令。北魏宣武帝派遣使者前去斥责他,但随后又宽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