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他挥舞着肉乎乎的手臂,声音软糯清亮,“这壳儿能听海说话!里面有呜呜的声音!”
瑾洛快步走过去,裙摆沾上了深色的水痕。她弯下腰,用袖角轻轻擦去宁珩脸颊上的沙粒,目光柔软得像初融的春水:“是浪涛在跟宁珩打招呼呢。它说,小宁珩又长高了半寸。”
晓菲起身跃下礁石,道袍下摆扫过沾满露水的青草。他走近妻儿,伸手将二人一同揽入怀中。指尖不经意触到瑾洛腕间的银镯,那上面缠枝莲的纹路早已被岁月摩挲得温润——这是三年前他们仓皇离开长安时,他亲手为她戴上的。那时海棠正落,如今又见海棠开。
“瑾洛,”他的声音低沉下来,目光越过粼粼海面,投向看不见的远方,“昨夜海商带来的消息,你都听见了。”
瑾洛轻轻“嗯”了一声,将宁珩往怀里拢了拢。孩子还在专心致志地听着贝壳里的海声,对大人间突然凝重的气氛浑然不觉。
“靖安郡公不仅把持朝政,如今更与漠北那些信奉血祭的邪徒勾结。”晓菲的指节无意识收紧,“太乙山纯阳观上月又遭突袭,藏经阁被焚毁大半。终南山那边……武当观虽然暂时无恙,但师父他们屡遭试探,怕是独木难支。”
一片海棠花瓣随风飘旋,恰好落在瑾洛的鬓边。她抬手拂去,指尖在微凉的花瓣上停留了一瞬。
三载避世光阴,如指间流沙。岛上春深几度,他们植蔬捕鱼,教宁珩识字说话,看潮起潮落,几乎要忘记长安城的飞檐斗拱、马蹄声声。可终究,树欲静而风不止。
“是该回去了。”瑾洛抬起眼眸,海风拂起她额前的碎发,那双总是温柔含笑的眼里此刻沉淀着坚定如磐石的光,“你去哪,我与宁珩便去哪。”
晓菲凝视着妻子清亮的眸子,又低头看着正把贝壳贴在耳边、咯咯直笑的宁珩,心中翻涌的波澜渐渐平息成一种深沉的决意。他弯腰将儿子抱起,让孩子坐在自己坚实的臂弯里。
“宁珩,”他指着北方那一片苍茫的海天交界处,“想不想去看一看真正的长安?那里的春天,有看不尽的花,望不断的楼,还有……许许多多等你认识的人。”
宁珩似懂非懂地眨着眼睛,小手仍紧紧攥着那枚贝壳,奶声奶气地问:“长安的海,也会跟我说话吗?”
晓菲与瑾洛相视一眼,千般思绪尽在不言中。海鸥在头顶盘旋鸣叫,新的潮水正漫上沙滩,将过往的足迹一一抚平。
晓菲正待细说长安旧事,忽闻远处传来桨橹破水之声,夹杂着几句清晰的官话。一艘颇为考究的客船正缓缓靠向小岛西侧那处平日罕有人至的简易码头。船上下来数人,为首的是一对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女。
男子约莫四十上下,身着靛蓝色常服,腰束革带,虽作寻常士人打扮,但步履间自有久居人上的威仪,目光锐利如鹰,扫过岛上山石林木。他身侧的妇人,年纪稍轻,穿着杏子黄缕金撒花裙,外罩一件莲青鹤氅,容颜姣好却面带倦色,眉宇间锁着一缕轻愁,由侍女小心搀扶着。
这行人显然也注意到了海边的一家三口。那男子的目光在晓菲身上停留片刻,尤其在看到他身上的道袍和卓然气度时,微微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拱手为礼,声音洪亮:“在下汴州陈默,借内子庆娘途经此地,听闻青屿岛海棠一绝,特来叨扰,不想岛上竟有高人雅士隐居,失敬。”
晓菲与瑾洛交换了一个眼神。汴州都督陈默?这可是位手握实权、名动一方的人物。晓菲虽隐居海外,但对中原人物并非一无所知。他不动声色地还了一礼,语气平和:“山野之人,当不起‘高人’二字。鄙姓李,携内子在此暂居。尊驾既为海棠而来,此刻确是岛上最好的光景。”
陈默朗声一笑,显得颇为豪爽:“李兄过谦了。能择此世外桃源而居,便是真高人。”他的视线落到正好奇打量他们的宁珩身上,神色柔和了些,“好伶俐的娃娃。”又见瑾洛风姿清雅,晓菲气度沉凝,心中更是暗暗称奇。
钱庆娘此时也轻轻福了一礼,声音温婉却略带中气不足:“外子唐突,扰了贤伉俪清静。实在是妾身久病烦郁,听闻此岛景致能怡情悦性,故而前来,望能稍解沉疴。”她说话时,目光不由得被瑾洛腕间的银镯和宁珩天真无邪的模样吸引,眼底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晓菲淡然道:“陈夫人言重了。海岛风大,若夫人不弃,可到前面草庐稍坐,饮一杯粗茶。”
陈默正欲借此机会多探听些这神秘夫妇的底细,便从善如流:“如此,便叨扰了。”
一行人沿着开满海棠的小径缓步而行。陈默看似随意地与晓菲交谈,问些风土物产,实则言语间机锋暗藏,试探着晓菲的来历。晓菲则应对得体,只说是避世修道的寻常人,对中原之事语焉不详。
钱庆娘倒是与瑾洛低声交谈了几句,多是询问岛上生活,看着宁珩在花树下蹒跚学步,苍白的脸上也难得有了些许笑意,轻声道:“令郎真是有福气,能在此仙境长大。”
瑾洛微笑颔首,心中却知,这短暂的宁静,恐怕即将被来自中原的风波打破。陈默夫妇的意外到访,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涟漪已生。而晓菲望着北方的眼神,也愈发坚定。归意,已如这暮春的海潮,不可阻挡。
晓菲那句“归期就在这三两日”尚在瑾洛心头盘绕,远处码头传来的动静便打破了海岛的宁静。一艘形制规整、吃水颇深的官船缓缓靠岸,船上先跃下十余名劲装结束的汉子,动作迅捷利落,他们并未立刻跟随主人,而是迅速分散开来,隐入码头附近的礁石与树林边缘,看似随意,实则占据了各处要冲,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另有几人留在船边守卫,手始终按在腰间的佩刀上。
在这隐隐形成的护卫圈中心,那对气质不凡的中年男女才从容下船。男子身着雳蓝色圆领袍,腰间蹀躞带上悬着玉佩香囊,虽作文士打扮,但眉宇间那份久居人上的威仪与方才那些护卫的肃杀之气,已昭示其身份绝非寻常游客。他身侧的妇人,穿着杏子黄缕金撒花裙,外罩莲青鹤氅,容颜姣好却面色苍白,眉宇间锁着一缕挥之不去的轻愁,由一名俏丽的侍女小心搀扶着。
这行人自然也立刻注意到了海边这异常和谐的一家三口。男子的目光在晓菲身上停留片刻,掠过那身半旧道袍和卓然不群的气度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与审视。他拱手为礼,声音洪亮却不失分寸,打破了海风的絮语:“在下汴州陈默,借内子庆娘途经此地,久闻青屿岛海棠盛景,特来一观,不想竟有缘得遇贤伉俪,打扰清静了。”
晓菲与瑾洛交换了一个眼神。汴州都督陈默?这可是位手握实权、名动一方的人物,更是当今圣上颇为倚重的边帅之一。晓菲虽隐居海外三载,但对中原人物舆图并非一无所知。他不动声色地踏前半步,隐隐将妻儿护在身后些许,这才从容还礼:“陈都督大名,如雷贯耳。山野之人,当不起‘贤伉俪’之称。鄙姓李,携内子在此暂居。”他的目光似是无意地扫过远处那些若隐若现的护卫身影,“尊驾既为海棠而来,此刻东面山坡花开正盛,确是岛上最好的光景。”
陈默朗声一笑,显得颇为豪爽,眼神却依旧锐利:“李兄过谦了。能择此世外桃源而居,眼界胸襟便非常人可及。”他的视线落到正躲在瑾洛身后,睁着乌溜溜大眼睛好奇打量他们的宁珩身上,神色刻意柔和了些,“好伶俐的娃娃,眉目清秀,颇有灵气。”他又见瑾洛风姿清雅,晓菲气度沉凝,面对他这一行人与远处隐约的护卫竟无半分局促,心中更是暗暗称奇,疑窦丛生。
钱庆娘此时也轻轻福了一礼,声音温婉却带着中气不足的虚弱:“外子唐突,扰了贤伉俪清静。实在是妾身……咳咳……久病缠身,心绪郁结,听闻此岛景致空灵,或能稍解沉疴,故而冒昧前来。”她说话时,目光不由得被瑾洛腕间那枚样式古朴的银镯吸引,又落在宁珩天真无邪的小脸上,眼底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羡慕与落寞。
晓菲心知这等人物既然登岛,轻易不会离去,与其回避,不如坦然。他便淡然道:“陈夫人言重了。海岛风大,夫人玉体违和,若是不弃,可到前方陋室稍坐,饮一杯粗茶暖身。”
陈默正欲借此机会多探听些这神秘夫妇的底细,闻言便从善如流:“如此,便叨扰李兄了。”
一行人沿着落英缤纷的小径缓步而行。陈默看似随意地与晓菲交谈,问些风土物产、海况天气,实则言语间机锋暗藏,不断试探着晓菲的来历与学识。晓菲则应对得体,引经据典时恰到好处,谈及民生亦有见解,却始终将自己笼罩在一层“避世修道”的迷雾之中,对中原时局、长安动向一概语焉不详,滴水不漏。
钱庆娘与瑾洛跟在稍后,低声交谈了几句。多是钱庆娘询问岛上四季景致、日常起居,听着瑾洛描述春种秋藏、听涛观星的生活,看着她提及宁珩时自然流露的温柔,再对比自身缠绵病榻的寂寥与膝下无子的凄凉,钱庆娘苍白的脸上虽带着笑,眼神却愈发黯淡,只轻声道:“妹妹与令郎……真是有福之人,能在此仙境,得享天伦之乐。”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楚。
瑾洛微笑颔首,心中却愈发清明。陈默夫妇的意外到访,尤其是那些在远处待命、训练有素的护卫,如同一声警钟,敲碎了三年来海岛生活的宁静幻梦。中原的权力与风波,已然逼近到这海外孤岛。她望向走在前面,与陈默并肩而行的晓菲挺拔却透出决绝的背影,知道归意已决,再无转圜。北方的长安,无论等待他们的是福是祸,归程都已箭在弦上。
一行人沿着蜿蜒小径,踏着满地海棠落英,向岛内那片掩在绿树丛中的木屋行去。陈默与晓菲并肩走在前面,言谈看似闲适,实则暗流涌动。
“李兄见识不凡,谈吐间颇有经纬之气,隐居于此,实在可惜了。”陈默随手折下一段带着花苞的枝条,状似无意地说道,“如今圣主开明,广纳贤才,似李兄这般人物,若肯出山,何愁不能一展抱负?”
晓菲目光平静地望向远处海天一色的苍茫,淡淡道:“山野之人,疏懒惯了,胸无大志,只求一家平安,看花开花落而已。庙堂之高,非我所愿。”
陈默哈哈一笑,眼中精光一闪:“李兄过谦了。‘看花开花落’也需要通透心境,非凡俗之人可及。只是如今这世道,漠北风沙渐欲南侵,朝中……呵,也并非铁板一块,想要偏安一隅,只怕不易。”他话锋一转,似在感慨,又似在提醒,“有时候,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晓菲心中一动,听出他话中有话,却只是微微颔首,不再接话。他感觉到陈默的试探如绵里藏针,此人绝非仅为赏花而来,或许也与近来海上增多的巡查、中原传来的紧张气氛有关。
后方,钱庆娘由侍女搀扶着,与瑾洛缓步同行。她的身体确实虚弱,走一段便需停下微微喘息。
“让妹妹见笑了,”钱庆娘看着瑾洛关切的眼神,苦笑道,“我这身子,是当年在汴州……唉,受了些寒气,便一直如此,汤药不断,却总不见根本好转。看妹妹神色清朗,步履轻盈,想必是这海岛仙气滋养人。”
瑾洛温和道:“夫人只是郁结于心,若能宽怀静养,假以时日,定能康复。岛上清净,夫人若不急着赶路,多住几日,或有益处。”她看得出,钱庆娘的病,三分在身,七分在心,那眉宇间的愁绪,比海上的雾霭更浓。
钱庆娘轻轻摇头,目光有些空洞:“身不由己啊……外务繁忙,岂能因我一介妇人而耽搁。”她看着前方蹦蹦跳跳、不时弯腰捡拾漂亮石子的宁珩,眼中羡慕之色更浓,“令郎真是惹人怜爱。我与外子……唉,缘浅福薄……”她的话语戛然而止,似乎触及了伤心处,不愿再多言。
瑾洛心中了然,亦生出几分同情。这都督夫人,看似锦衣玉食,实则内心孤寂凄苦,与她这隐居海岛的“自在”相比,孰幸孰不幸,倒也难说。
快到木屋时,远处树丛中,一个看似头目的护卫快步走到陈默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陈默脸色不变,只微微摆了摆手,那护卫便躬身退下,再次隐入林中。但晓菲敏锐地注意到,那护卫退下前,目光在自己和瑾洛身上极快地扫过,带着一丝审视与回忆,仿佛在确认什么。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晓菲心中的警兆更甚。这些护卫,绝非普通的家丁护院,而是训练有素、经验老道的军中好手或暗探。他们登岛,赏花或许是个由头,巡查或另有目的,恐怕才是真。
木屋简陋却整洁,晓菲请陈默夫妇在院中石凳上坐下,瑾洛默默地去屋内烹茶。宁珩有些怕生,紧紧挨着瑾洛的腿,大眼睛却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陌生的客人。
陈默环顾四周,看着这依山面海、与世无争的居所,再看看眼前气度不凡的男主人和清雅脱尘的女主人,心中疑云更重。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对夫妇绝非寻常避世之人。那男子眉宇间偶尔闪过的锐利与沉毅,那女子举止间的端庄与从容,都非普通乡野民妇所能拥有。还有那孩子,灵秀逼人。
“李兄,”陈默端起瑾洛奉上的粗陶茶碗,抿了一口清冽的茶水,忽然问道,“听闻近年来,有些长安旧人,因不惯朝中风气,散落江湖海外,李兄久居此地,可曾听闻过什么风声?”
晓菲执壶的手稳如磐石,为他续上茶水,面色平静无波:“陈某消息闭塞,只与海鸥沙蟹为伴,偶尔听得过往商船带来些市井传闻,也是过耳即忘,做不得真。长安旧事,于我,已如隔世云烟了。”
他语气淡然,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陈默看着他,知道再问下去也是徒劳,便笑了笑,转而称赞起茶水的清甜。
然而,空气中那种无形的张力,却并未消散。远处,几十名护卫如同沉默的礁石,隐在岛上的各个角落,他们的存在,无声地提醒着所有人,这片看似宁静的海岛,已被来自中原的权力阴影所笼罩。而晓菲知道,他与瑾洛、宁珩的桃源岁月,至此,是真的要结束了。北归之路,注定不会平坦。
陈默接过晓菲递来的粗陶茶碗,目光却并未停留在茶汤上,而是似不经意地扫过小院四周。院角倚着几捆看似杂乱的竹竿,其堆放的角度却隐隐透着某种规律;靠近屋墙的地面,有几块石板的颜色与周围略有差异,缝隙间干净得不见一丝苔藓。他久经沙场,又执掌一方军政,对陷阱、机括一类的东西有着近乎本能的直觉。这看似淳朴自然的院落,隐隐给他一种踏入某种无形领域的微妙压迫感。
“李兄这居所,倒是别致。”陈默啜了一口茶,语气随意,眼神却锐利如刀,“依山傍海,看似不设防,实则……暗合奇门之理?”
晓菲神色不变,只是将宁珩往自己身边拢了拢,平静道:“海岛孤悬,难免有些蛇虫鼠蚁,乃至不请自来的恶客。些许自保的小玩意儿,让都督见笑了。”
他话音未落,院外林中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短促的惊呼!一名原本在树林边缘警戒的护卫,不知触动了何处,脚踝已被一根骤然弹起的坚韧藤索套住,整个人被倒吊着提离了地面,在空中微微晃荡。他反应极快,并未大声呼救,只是奋力试图弯身去割断藤索。
几乎同时,附近几处看似平常的草丛或树后,响起了细微的机括转动声,那是其他护卫被同伴的遭遇惊动,下意识寻找掩体或准备反击时,可能触碰到其他警戒机关的声响。
陈默脸色一沉,放下茶碗。院内的气氛瞬间绷紧。钱庆娘吓得轻呼一声,脸色更白,下意识地抓住了身旁瑾洛的手臂。瑾洛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目光却看向晓菲,带着询问。
晓菲微微抬手,对着林中某个方向做了个奇特的手势。片刻之后,那倒吊着的护卫只觉得脚踝一松,藤索如同有生命般迅速缩回地下,他轻巧地翻身落地,虽有些狼狈,但并未受伤。林中那细微的机括声也悄然隐去,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手下人鲁莽,误触了李兄的布置,还望海涵。”陈默拱手道,语气听不出喜怒,但眼神深处的探究之意更浓。能布下如此精准、迅捷且留有余地(未伤人性命)的机关,这绝非普通隐士所能为。这更像是……军中斥候或者某些传承悠久的江湖门派的手段。
晓菲淡然一笑:“无妨。岛上路径不熟,难免的。只是提醒都督,这岛上,有些地方看似通路,实则行不得;有些礁石看似平常,却可能是诱饵。还请约束手下,勿要随意走动,以免被误伤。”
这话说得客气,却是明确的警告。陈默深深看了晓菲一眼,终于不再掩饰:“李兄真是深藏不露。这等精妙机关,陈某只在边军精锐设伏时见过类似之物,或是……某些传承古老的世家大族,用以守护宗祠秘地的布置。不知李兄师承何处?”
他几乎已经断定,眼前之人,绝非等闲。其身份,恐怕远比“避世修道”复杂得多。这青屿岛,也绝非简单的世外桃源,而是一座经营已久、暗藏玄机的堡垒。
晓菲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望着北方,海风拂动他的道袍,猎猎作响。“师承何处,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该来的,总会来。”他低头,对怀中的宁珩柔声道,“宁珩,怕不怕?”
宁珩看着刚才那一幕,小脸上有些惊讶,却并无惧色,反而用力摇头:“不怕!爹做的机关,是保护我们的!”
童言无忌,却让陈默和钱庆娘心中都是一震。保护?需要如此严密的机关来保护,他们面对的又是什么?
晓菲抬头,看向陈默,目光坦然中带着一丝决绝:“陈都督,茶已饮过,海棠亦已赏过。尊夫人需要静养,岛上风大,不宜久留。若无他事,李某便不远送了。”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陈默知道,再待下去,不仅探听不到更多,反而可能引发不必要的冲突。他起身,郑重拱手:“既如此,陈某告辞。李兄,山高水长,望自珍重。或许……他日在中原,还有再见之期。”
他特意加重了“中原”二字,带着某种暗示。随即,他扶起钱庆娘,示意侍卫集结,一行人沿着来路,在晓菲平静目光的注视下,谨慎地退向码头。
瑾洛走到晓菲身边,看着远去的船只,轻声道:“他们起疑了。”
“无妨,”晓菲揽住她的肩,目光深邃,“机关已动,归期已定。他们不过是恰好敲响了启程的钟声。收拾一下吧,我们……也该动身了。长安的棋局,等了三年,该回去落子了。”
木屋周围,那些看似无害的草木竹石,在夕阳下仿佛被注入了森然的杀气,无声地宣告着主人离岛后,此地将成为任何闯入者的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