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蛊案
长安西市,辰时已过便人声鼎沸。波斯的香料、大食的琉璃、新罗的绸缎在摊铺间堆叠,胡商们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讨价还价,驼铃声与叫卖声缠在一起,漫过青石板铺就的街巷。可这份喧闹里,却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死寂——短短三日,已有三名胡商在客栈中暴毙,死状一模一样。
陈默踩着满地碎香料赶到福安客栈时,阿蛮正踮着脚往二楼探头,鼻尖皱成一团:“陈兄,你可来了!这死状也太邪门了!”
他拨开围观的人群上楼,一股腥臭的黑血味扑面而来。死者是个粟特胡商,倒在榻边,双目圆睁,七窍淌出的黑血已经凝固成痂,脖颈到胸口布满蛛网般的红痕,像是有活物在皮下爬过。阿蛮递过一方帕子:“你看他手心里,攥着这个。”
帕子上是半截鎏金饰片,刻着细密的祆教圣火纹样,边缘还沾着一丝暗红的蛊虫黏液。“前两个死者身上也有类似饰片,”陈默指尖捻起饰片,目光沉凝,“不是正经祆教信徒的物件,倒像是叛党的标记。”
两人正追查线索,西市街角忽然起了骚动。一名黑袍人戴着鎏金面具,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削薄的下颌,正挟持着一个胡商幼子,袖中甩出数道银线,银线末端缠着细小的蛊虫,落地便往人群里钻。“交出蛊玉,饶他性命!”面具后的声音沙哑如铁器摩擦。
阿蛮拔剑欲上,却被陈默按住。他认出黑袍人所用的是秘教蛊术,而那所谓的蛊玉,正是三个月前祆教圣女失窃的镇教之宝,据说能控天下奇蛊。“此人练的是邪门蛊术,硬拼会伤及无辜。”陈默低声道,随即解下腰间系着的玄铁转轮,指尖扣住转轮机关。
黑袍人见无人应答,猛地催动蛊虫,那胡商幼子瞬间浑身泛起红痕,疼得放声大哭。就在此时,陈默旋身跃起,玄铁转轮在掌心飞速转动,引动周身气流,正是他师门绝学“转轮移劲术”。“导蛊归源,还不束手就擒!”
转轮发出嗡鸣,形成一道无形气墙,将四散的蛊虫尽数困住。黑袍人见状大怒,袖中飞出更多蛊虫,却被转轮气劲牵引,反而朝着自己反噬而去。他慌忙运功抵挡,面具下的脸闪过一丝惊惶,挟持幼子的手不自觉松开。
阿蛮趁机飞身上前,将幼子抱到安全处,回身拔剑直刺黑袍人要害。陈默手腕一转,转轮气劲陡然加强,硬生生将黑袍人体内的蛊气逼出体外,尽数吸入玄铁转轮之中。黑袍人惨叫一声,踉跄后退,怀中掉出一块莹白玉佩,正是失窃的蛊玉。
“祆教叛党,为何窃玉害命?”陈默接住蛊玉,指尖触到玉佩上的诡异纹路,沉声追问。
黑袍人捂着胸口,咳出一口黑血,目光怨毒:“圣火将熄,唯有蛊玉能唤回圣力……你们挡不住的!”话音未落,他猛地咬碎口中毒囊,身体瞬间僵硬,七窍流出黑血,竟与之前的死者一模一样。
阿蛮上前检查,发现黑袍人腰间藏着一枚令牌,上面刻着“暗火”二字。“陈兄,这叛党背后怕是还有同伙。”
陈默握着蛊玉,感受着其中隐隐流动的诡异力量,又看了看街上惊慌散去的人群,眼底闪过一丝凝重。长安西市的这场蛊案,绝非单纯的窃玉害命,背后牵扯的祆教叛党,似乎还藏着更大的阴谋。
“把令牌收好,”陈默将蛊玉贴身藏好,“这‘暗火’叛党,怕是要在长安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了。我们得尽快查清他们的底细,阻止更多人遇害。”
夕阳西下,西市的喧闹渐渐平息,可那潜藏在街巷角落的蛊毒与阴谋,却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
暮色染红河面,渭河的水波泛着碎金,陈默斜倚在老柳树下,鱼竿轻垂,线影入水时悄无声息。阿蛮蹲在一旁,手里把玩着块石子,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软泥:“陈兄,咱们放着‘暗火’叛党的线索不查,来这儿钓鱼,真能有收获?”
陈默指尖捻着鱼饵,动作不急不缓:“西市蛊案后,叛党销声匿迹,硬查只会打草惊蛇。这渭河连通长安水系,他们练蛊需活水,未必不会在此处留痕。”话音刚落,鱼漂猛地往下一沉,他手腕轻扬,一条银鳞鲫鱼跃出水面,落在草滩上扑腾。
阿蛮眼睛一亮,正要去捡,却见陈默眉头微蹙,捏住鱼鳃翻看——鱼鳃深处,竟嵌着一粒芝麻大小的暗红色虫卵,外壳泛着诡异的光泽,与西市死者身上的蛊虫黏液气息相似。
“是‘血蛭蛊’的虫卵!”阿蛮凑近一看,脸色骤变,“这蛊虫需寄生在活物体内孵化,他们竟在渭河里养蛊?”
陈默将鱼扔进随身的竹篓,重新上饵抛线,目光扫过对岸的芦苇荡:“渭河是长安主要水源,若让蛊虫顺着水流扩散,遭殃的便是满城百姓。”他话音未落,芦苇荡里忽然传来一阵轻响,一道黑影一闪而过,竟是个戴着斗笠的黑衣人,正往水里倾倒什么深色液体。
“站住!”阿蛮拔剑便追,黑衣人却身形迅捷,踩着河滩的卵石往上游奔逃,袖中甩出数枚暗镖,都被陈默挥竿挡开。竹制鱼竿韧性极强,击飞暗镖的同时,陈默已纵身跃出,鱼竿缠住黑衣人的脚踝,猛地往后一拽。
黑衣人踉跄倒地,斗笠滑落,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正是“暗火”叛党的标识。他张口欲咬毒囊,却被阿蛮一脚踩住手腕,疼得闷哼出声。陈默上前翻看他倾倒的陶罐,里面残留着黏稠的暗红色汁液,混着细碎的蛊虫残骸。
“你们在渭河里投蛊,究竟想干什么?”陈默按住黑衣人的肩头,语气冰冷。
黑衣人眼底闪过疯狂:“圣火降世,需以万家精血为引!这渭河之水,便是通往长安的黄泉路……”话没说完,他忽然浑身抽搐,七窍渗出黑血,竟是体内藏的蛊虫反噬而亡。
陈默望着陶罐里的汁液,又看向缓缓流淌的渭河,神色凝重。夕阳彻底沉入远山,河风吹起他的衣袂,远处长安的城楼轮廓渐显。阿蛮握紧剑柄:“陈兄,这下麻烦大了,咱们得赶紧通知官府封河!”
陈默摇了摇头,将鱼竿收拢:“封河只会引起恐慌,且未必能拦住已入水系的虫卵。通知大理寺暗中排查沿岸水源,另外,派人盯着渭河上游的黑松林——那里地势偏偏,最适合叛党设蛊巢。”
他弯腰拾起那枚血蛭蛊卵,用布帛仔细包好:“这虫卵便是证据,看来‘暗火’叛党的阴谋,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凶险。今夜,怕是不得安宁了。”
河风渐凉,芦苇荡沙沙作响,仿佛藏着无数窥伺的眼睛。竹篓里的鲫鱼早已没了动静,那粒暗红色的虫卵,在暮色中透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黑松林的夜雾浓如墨,陈默与阿蛮借着树影蛰伏,刚靠近预想中的蛊巢,便听见林中传来兵刃相撞的脆响。
只见十几名“暗火”叛党围成一圈,黑袍上的圣火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为首者正是西市案中漏网的头目,手里托着个青铜蛊罐,罐口爬着数条猩红的血蛭蛊。而对面站着三人身着银纹劲装,面罩遮脸,腰间佩着月牙形令牌,手中长剑泛着克制蛊虫的硫磺气息,显然是另一股势力。
“蛊巢与蛊种本就归我‘月隐阁’看管,尔等叛党偷练禁术,屠戮无辜,今日必夺回来!”银纹劲装领头人声音清冽,长剑一挥,剑气劈开袭来的蛊虫。
“暗火”头目冷笑一声,将青铜罐掷向地面,血蛭蛊四散奔逃,直扑银纹众人:“圣火将至,这天下都要归祆教,小小月隐阁也敢螳臂当车!”
两边瞬间缠斗在一起,血蛭蛊缠上银纹劲装者的腿脚,皮肤即刻泛起红痕;而月隐阁的长剑沾着特制药粉,砍中叛党便会燃起淡蓝色火焰,灼烧蛊虫的同时也伤及人身。惨叫声、蛊虫嘶鸣混杂在一起,黑松林里杀气冲天,竟是实打实的鹬蚌相争。
阿蛮按捺不住拔剑欲上,被陈默死死按住:“静观其变,等他们两败俱伤。”
果然,半个时辰后,“暗火”叛党折损过半,月隐阁也只剩领头人与两名属下,皆受了不同程度的蛊伤。“暗火”头目见状,掏出一枚黑色蛊珠,正要催动同归于尽的禁术,陈默忽然飞身而出,玄铁转轮旋动,气劲瞬间卷走蛊珠,同时喊道:“阿蛮,拿下活口!”
阿蛮应声跃起,长剑直刺叛党残众,月隐阁众人见状也是一怔,领头人旋即反应过来,挥剑配合着清理叛党。“暗火”头目腹背受敌,被陈默的转轮气劲震断经脉,瘫倒在地。
月隐阁领头人收剑而立,面罩下的目光警惕地扫过陈默:“阁下是谁?为何插手我阁与叛党的恩怨?”
陈默捡起地上的青铜蛊罐,指尖摩挲着罐身的诡异纹路:“大理寺评事陈默,追查西市蛊案与渭河投蛊之事。倒是阁下,月隐阁既看管蛊种,为何坐视叛党为祸长安?”
话音刚落,地上的“暗火”头目忽然呕出黑血,眼中满是怨毒:“你们都……逃不掉的……圣火祭坛已启,长安……必成炼狱……”说完便气绝身亡。
月隐阁领头人沉默片刻,摘隐阁少主苏清瑶,叛党偷取蛊种时,阁中遭内奸暗算,延误了追查时机。如今他们要在长安城外的废弃祭坛催动‘万蛊噬心阵’,需用活人作引!”
陈默心中一沉,没想到叛党的阴谋竟如此凶险。阿蛮握紧剑柄:“那我们现在就去祭坛!”
苏清瑶摇头:“祭坛布有三重蛊阵,需月隐阁的破蛊符配合阁下的转轮劲术方能破解。”她从怀中取出三枚黄色符纸,递向陈默,“鹬蚌相争已了,若阁下信得过,便一同前往,阻止这场浩劫。”
陈默接过破蛊符,感受着符纸上的清正之气,与蛊虫的阴邪截然不同。夜雾中,三方势力意外汇合,黑松林的血腥味尚未散去,而通往废弃祭坛的路上,更多的危机已在暗中蛰伏。
“事不宜迟,即刻出发。”陈默将青铜蛊罐收好,目光锐利如刀,“这一次,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三人身影迅速消失在林深处,只留下满地狼藉与死去的叛党,夜雾缓缓笼罩,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夜色如墨,三人沿着官道疾行,身后隐约传来叛党搜寻的马蹄声。陈默目光扫过前方,见路边矗立着一间挂着“悦来客栈”灯笼的铺子,灯影摇曳,看着偏僻却正好藏身。“快进去!”他低喝一声,率先推门而入。
客栈大堂昏暗,只有角落里燃着一盏油灯,掌柜趴在柜台上打盹,闻声抬起布满血丝的眼,打量三人的目光带着几分警惕。“三间上房。”苏清瑶掏出碎银拍在柜上,声音压得极低,指尖悄悄按在腰间剑柄上。
掌柜瞥了眼三人沾着草屑与血迹的衣袍,没多问,扔出三把铜钥匙:“二楼最里面三间,夜里别出声,外头不太平。”
上了楼,陈默反手插上门栓,贴在门板上听了片刻,确认没有追兵紧随,才松了口气。阿蛮往床上一坐,剑还握在手里:“这掌柜看着怪怪的,不会是叛党的眼线吧?”
“不好说。”陈默走到窗边,撩起窗纸一角望去,客栈后院挨着一片竹林,黑影幢幢,隐约有脚步声掠过。他刚要收回目光,却见一道黑影从竹林窜出,直奔二楼走廊,腰间圣火纹在月光下一闪——竟是“暗火”叛党!
“小心!”陈默话音未落,房门已被一脚踹开,三名叛党持刃闯入,刀锋带着蛊虫的腥气。阿蛮拔剑迎上,与叛党缠斗在一起,剑气劈开空气,震得油灯摇晃。苏清瑶掏出破蛊符,指尖一弹,符纸燃着淡金色火光,扑向叛党袖中飞出的蛊虫,瞬间将其烧得焦黑。
陈默旋动玄铁转轮,气劲横扫,将两名叛党逼至墙角。“祭坛何时开启?”他厉声追问,转轮抵在一名叛党咽喉。那叛党眼神闪烁,刚要开口,忽然浑身抽搐,七窍流出黑血——竟是被同伙暗中下了蛊毒灭口。
另一名叛党见状,转身欲跳窗逃窜,苏清瑶身形一晃,长剑出鞘,剑光如练,直刺其小腿。叛党惨叫一声摔倒在地,被阿蛮一脚踩住后背,动弹不得。
“说!你们的祭坛在哪?万蛊噬心阵要怎么破?”阿蛮厉声喝问。
叛党牙关紧咬,眼底满是疯狂:“圣火祭坛在渭水南岸的废窑,明日子时开启,你们……根本拦不住!”话音刚落,他猛地发力,竟硬生生咬碎舌下毒囊,当场气绝。
陈默皱眉看着地上的尸体,忽然嗅到一丝异样的甜香,从门缝里渗了进来。“不好,是迷香!”他话音刚落,隔壁传来苏清瑶的闷哼声。陈默慌忙冲过去,只见苏清瑶扶着门框,脸色发白,显然已吸入少许迷香。
而楼下传来掌柜的冷笑,夹杂着兵器出鞘的声响:“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暗火’大人有令,拿你们的血祭蛊!”
阿蛮怒喝一声,就要冲下楼去,被陈默死死拉住:“寡不敌众,从后窗走!”他一脚踹碎窗户,月光倾泻而下,后院竹林近在眼前。“苏姑娘,撑住!”陈默扶着苏清瑶,三人相继跃出窗外,落入竹林深处。
身后的客栈已燃起火光,喊杀声此起彼伏,显然叛党早已在此设伏。三人在竹林中穿行,迷香的药效渐渐消退,苏清瑶缓过气来,脸色凝重:“他们早有准备,看来祭坛那边,怕是布下了天罗地网。”
陈默握紧玄铁转轮,目光坚定:“就算是天罗地网,也得闯一闯。明日子时之前,必须赶到废窑。”
竹林深处,风穿叶隙,带着渭水的湿气与蛊虫的腥气,一场关乎长安安危的死战,已近在眼前。
巾帼定策
殿内烛火被阴风卷得摇曳欲坠,鎏金香炉里的龙涎香混着玉孔雀渗出的腥甜黑血,凝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百官或瘫坐或踉跄,唯有龙榻上的李治脸色青灰,双手死死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额角青筋暴起——那头痛症本就被蛊毒诱发,此刻更被玉孔雀的邪力搅得翻江倒海。
正当乱作一团时,一道清越女声自殿外传来,如寒玉击石,瞬间压下所有慌乱:“陛下勿忧,臣妾已命千牛卫封锁宫城四门,凡今日入宫者,无令牌不得擅出!”
话音落,武如意躬身入殿。她未着贵妃朝服,仅一身月白暗绣缠枝莲常服,裙摆扫过满地狼藉,却不见半分狼狈。乌发仅用一支赤金步摇绾起,流苏随着步态轻晃,反倒衬得她眉眼间的凛然气度愈发逼人。她先是目光如电,扫过那尊通体渗血的邪异玉孔雀,指尖在袖中悄然掐诀,又在惊鸿消失的地砖缝隙处稍作停留,而后才从容不迫地行至龙榻前,屈膝行礼。
“臣妾方才查阅司天台记载,近日紫微星旁有妖星犯阙,其气与西域鬼面教相符。”她执起李治颤抖的手,指尖带着微凉的体温,在他掌心轻划一道繁复符文——那纹路隐于皮肉,却似有暖意流转,“陛下可还记得当年感业寺中,那位西域高僧所授的《破障诀》?此符文能暂压蛊毒,护您心脉清明。”
李治浑浊的眼神骤然清明几分,额角的冷汗渐渐收了:“你是说...用此诀可破这邪物?”
武如意未答,转而看向立于殿侧的道衣女子,语气恭敬却暗藏锋芒:“清虚道长,传闻三清铃能镇阴邪、断虚妄,可否借道长法器一用?”
清虚道长见她举止沉稳、符咒娴熟,早已心生敬佩,当即解下腰间铜铃递去:“贵妃娘娘请用,此铃乃先师所传,专破西域邪术。”
接过铜铃的刹那,武如意足尖点地,步踏天罡七星位,铃声随着她的步伐忽急忽缓。初时如清泉滴石,而后渐转铿锵,似金戈铁马。说也奇怪,那玉孔雀渗出的黑血竟随着铃声渐渐凝固,不再蔓延,甚至顺着孔雀纹路缓缓回流,隐隐有缩回玉身之势。
“高公公,”武如意声音依旧平稳,目光却扫过殿外侍立的宦官,“速往陈府传我口谕:教坊司二十四伎,皆出自三年前西域之战的俘奴,其中三人左臂内侧,必有鬼面教刺青。”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连清虚道长都倒吸凉气——教坊司人选向来由内务府甄选,贵妃竟对其来历了如指掌,可见早有布局。武如意却已俯身察看高德忠的伤势,指尖拨开他染血的肩头衣襟,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刺入皮肉,仅露针尖一点青黑。她用金簪小心翼翼将银针挑出,沉声道:“这是南诏‘噬心蛊’的引针,需以孔雀胆为引,辅以天山雪莲,方能解毒。”
话音刚落,羽林卫已押着一人进殿。那女子发髻散乱,鬓边珠钗歪斜,正是教坊司管事拂云。她虽神色惶急,却仍强作镇定,屈膝行礼:“贵妃娘娘这是何意?奴婢掌管教坊司多年,素来谨守本分,何来鬼面教一说?”
武如意拈起那枚毒针,针尖青黑在烛火下泛着幽光:“三年前西域之战,陛下仁厚,未诛俘奴,将其中技艺尚可者编入教坊司。尔等却暗藏鬼面教余孽身份,借宫宴之便行刺圣驾,还敢狡辩?”
她忽然挥袖,一股劲风直扑玉孔雀。那看似坚硬的玉质应声而碎,露出藏在腹内的血红色蛊虫——那虫身如蚕,通体血红,首尾各生一只复眼,正蠕动着往外攀爬,所过之处,地砖竟被腐蚀出细小孔洞。
几乎同时,拂云猛地暴起发难,袖中射出数道细如发丝的金线,直奔武如意心口——正是凌波一脉的独门武器“透骨针”,专破内家真气。
武如意不闪不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金线在距她三寸处骤然坠落,断成数截。清虚道长定睛细看,才发现贵妃周身不知何时已布下七星灯阵,七盏油灯分置七处,灯火围成一道无形屏障,将邪力与暗器尽数挡在体外。
“凌波微步虽妙,”武如意拾起一盏油灯,灯焰映得她眼底寒光凛冽,“终究敌不过中原正法。”
火焰腾起的瞬间,拂云发出凄厉惨叫,脸上的人皮面具应声脱落,露出一张遍布青黑色诡异刺青的真容——那些刺青如蛛网般蔓延,眉心正是鬼面教的核心图腾。武如意凝视着那些符文,忽然想起三日前暗卫呈递的密报,瞳孔微缩:“陈府此刻恐怕也已中计。他们真正的目标,从来都是玄镜司保管的‘佛骨玉簪’!”
殿外骤雨初歇,一轮残月破云而出,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满地狼藉上。武如意扶着重回龙榻的李治,目光却望向东南方向的陈府。今夜这场宫宴刺杀,不过是鬼面教的声东击西之计,真正的杀招,早已在陈府悄然落下。这场大戏,才刚刚拉开帷幕。
双线杀机
陈府的夜宴正进行到酣处。
雕花描金的花厅内,烛火璀璨如昼,地上铺着厚厚的西域贡毯,踩上去悄无声息。教坊司众女在厅中翩跹起舞,水袖翻飞间暗香浮动,正是时下最盛行的《霓裳羽衣》选段。唤作流月的女子端坐案前,指尖拨弄箜篌,曲调缠绵如春水,顺着空气流淌进每个人的耳中。可细听之下,每个音节都暗合某种诡异的韵律,似有若无地牵引着人心神。
苏婉坐在钱庆娘身侧,忽然按住心口,指尖那枚特制的银质探毒针微微发颤,针尖泛起淡淡的青黑:“这曲调不对,能引动体内蛊毒...大家屏息凝神,勿要被韵律所惑!”
话音未落,为首起舞的凝香突然旋身而起,水袖猛地一甩,袖中射出数枚鎏金小铃,铃口淬着黑毒,直取主座上的钱庆娘——她手中的孔雀胆,正是解毒的关键。几乎同时,所有乐伎都暴起发难,箜篌弦突然绷断,化作锋利的银丝;琵琶裂响,琴腹内射出淬毒的铁针,乐器瞬间成了杀人利器。
“保护夫人!”柳轻眉早有防备,指尖银针如雨般迎上,与鎏金铃、铁针在空中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