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镜司夜行
长安暮鼓三通,敲散了白日最后的喧嚣。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还留着日头的余温,坊巷间渐次亮起的灯笼,将暮色染成一片暖红,唯有城西暗巷藏在阴影里,青苔爬满残垣,风卷着枯叶簌簌作响。
玄镜司校尉陈默跨坐乌骓马,黑马踏碎巷中寂静,铁蹄与石板相击,发出沉闷的脆响。他一身玄色劲装,肩覆暗银鳞甲,半张脸掩在玄铁面具后,只露出一双寒潭般的眼,锐利如鹰隼,扫过巷中每一处暗影。今夜他奉命追查西域走私奇珍的案子,据线报,交易便在这废弃的染坊附近。
马蹄声渐歇,陈默翻身落地,靴底碾过碎砖,悄无声息地贴在斑驳的土墙后。染坊的木窗早已朽坏,内里透出微弱的烛火,映出两道人影。他正欲凝神细听,却猛地僵住——那抹熟悉的水绿色裙裾,腰间垂着的鸳鸯玉佩,分明是他的妻子钱庆娘!
只见庆娘背对着巷口,双手捧着一卷泛黄的麻纸,纸页边缘磨损,封皮上绣着细密的胡商纹样,正是传闻中记录走私线路的《胡商密录》。她将书卷递向对面的驼背老者,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死死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到几乎透明:“按你说的,我都带来了,只求你……只求你放过我阿姊。她三年前本要嫁去洛阳,可走到河西就断了音讯,官府说遇了马贼,可连尸身都没找到。这些日子,我总梦见她陷在漫天风沙里哭,被碎石刮得满脸是伤,哭着喊我的名字,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她喉头哽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落下,捧着密录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你们拿着阿姊的银簪来要挟我,说少一根毫毛就让她活不成。我实在没办法,只能趁着陈默值夜,偷偷翻了他的案卷,找到这《胡商密录》。”
话音未落,她猛地抬头,眼中满是哀求:“密录我原封未动,字字都在上面,现在就给你。只求你们说话算话,让我见阿姊一面,哪怕就一眼,确认她还活着……”
“庆娘!”
陈默的厉喝如惊雷炸响,震得烛火猛地摇晃。他身形疾掠而出,腰间绣春刀出鞘,寒光划破暮色,精准挑向老者头上的竹笠。笠帽应声落地,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而在他耳后,赫然印着一枚朱红色的曼荼罗刺青,花瓣层叠,与三年前母亲林夏失踪时,颈间不慎露出的刺青一模一样!
钱庆娘惊得脸色煞白,双手一抖,《胡商密录》险些落地。她猛地转头,撞见陈默冰冷的目光,眼中满是慌乱与绝望。趁着陈默失神的刹那,她突然抬手,狠狠扯断腰间的玉佩绳——那枚他们成婚时互赠的羊脂玉鸳鸯,应声坠入旁边的护城河中,“咚”地一声溅起细小的水花,随即沉向幽暗的河底。
陈默心头一紧,母亲的刺青、妻子的背叛、失踪的密录,无数疑团搅得他气血翻涌。他下意识俯身,指尖探入河水,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就在此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河底泥沙中,嵌着一片残破的绣品——那是鎏金的狼毫绣线织就的“大漠孤烟”纹样,边角还残留着淡淡的安息香气息,正是母亲当年最珍爱的那幅蜀绣,失踪时明明贴身携带,怎会沉在此地?
水声潺潺,烛火摇曳,老者趁乱身形一闪,竟如鬼魅般钻入染坊后的密道,消失无踪。陈默握着那片冰凉的绣品残片,抬头望向钱庆娘,面具后的目光里,翻涌着震惊、疑惑与彻骨的寒意。而庆娘早已瘫软在地,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晚风卷着护城河的湿冷扑面而来,陈默握着那片鎏金绣品,指腹摩挲着残损的纹样,安息香的淡味混着河水的腥气,刺得他鼻腔发紧。面具后的下颌绷成硬线,他俯身扶起瘫软的钱庆娘,绣春刀的刀尖仍泛着寒芒,却迟迟没有落下。
“说。”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既带着玄镜司校尉的威严,又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庆娘浑身发抖,泪水糊花了鬓边的妆,指尖死死攥着衣角,指甲掐进掌心:“他……他抓了我阿姊,逼我偷出《胡商密录》换人质。我不敢告诉你啊……玄镜司规矩森严到容不得半分私情,你是校尉,若知情不报,便是徇私枉法,轻则革职流放,重则株连九族;可若你如实上报,他们说阿姊转眼就会被扔进河西的流沙堆,连尸骨都找不回来!”
她浑身发抖,泪水终于决堤,顺着脸颊滚落打湿衣襟:“更可怕的是,他们拿出了你母亲当年的银簪,说你母亲的失踪根本不是意外,玄镜司里藏着他们的人,当年就是内部人通风报信,才让她落入圈套。他们威胁我,只要你敢插手这件事,敢追查下去,就把你母亲的尸骨挫骨扬灰,让她永远消失在风沙里,连个祭拜的地方都不给你留!”
“我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告诉你又怕害了你,想不照做又怕阿姊和你母亲都活不成。我一个妇道人家,没什么本事,只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陈默,我实在别无选择啊!”她哽咽着抬眼,眼底满是绝望,“我从未想过背叛你,更不知道他耳后有那样的刺青,也不知道……你母亲的事。”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他知晓庆娘的阿姊去年嫁去洛阳,此后便断了音讯,庆娘只说阿姊夫妇搬去了江南,原来竟是遭了掳掠。可这老者既与母亲的刺青有关,又为何偏偏盯上庆娘?
正思忖间,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三骑玄色劲装的玄镜司哨探疾驰而至,为首者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陈校尉!方才接到通报,城西驿站发现三具西域商人尸体,身上皆有曼荼罗刺青,与您之前追查的走私案死者纹样一致!”
陈默瞳孔骤缩。死者有刺青,老者也有刺青,这绝非巧合。他转头望向染坊后的密道,黑漆漆的洞口如巨兽之口,老者早已不见踪影。而手中的绣品残片冰凉刺骨,母亲失踪三年,音讯全无,如今绣品现身护城河,与西域走私案、曼荼罗刺青纠缠在一起,难道母亲的失踪从来都不是意外?
“将钱氏带回玄镜司羁押,严加看管,不得有误。”陈默沉声道,语气里听不出半分私情。哨探应声上前,庆娘望着他,嘴唇翕动,终究只落下两行清泪,被人扶着踉跄离去。
陈默重新握紧绣春刀,将绣品残片贴身藏入衣襟,乌骓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夜色渐浓,长安城的灯火已连成星河,可他眼前的迷雾却愈发浓重。母亲的刺青、失踪的蜀绣、被胁迫的妻子、神秘的西域老者,还有那桩牵扯甚广的走私案,仿佛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他翻身上马,目光扫过染坊的残垣与护城河的暗波,面具后的眼中燃起决绝的光。不管这背后藏着怎样的阴谋,不管要面对多少凶险,他都必须查下去——为了母亲的下落,为了查清真相,也为了那个让他又爱又疑的妻子。
马蹄声再次响起,朝着城西驿站的方向疾驰而去,夜色中,玄镜司校尉的身影如一道黑色闪电,劈开了长安的沉沉夜幕。
驿站疑踪
城西驿站的灯笼被夜风扯得猎猎作响,猩红的光映着门前的血渍,透着刺骨的寒意。陈默翻身下马,绣春刀归鞘的脆响惊起檐下雀鸟,玄镜司哨探已将驿站围得水泄不通,严禁闲杂人等靠近。
“校尉,死者皆在东厢房,致命伤是咽喉处的毒针,针孔细如发丝,与之前走私案死者的死因一致。”哨探引着他穿过回廊,低声禀报,“我们在房中搜出了这些。”
东厢房内,三具尸体并排停放,皆是高鼻深目的西域装束,耳后曼荼罗刺青颜色暗沉,与那驼背老者的刺青相比,花瓣纹路少了一层。陈默蹲下身,指尖避开尸身,目光落在墙角的铜盘上——盘中散落着几粒暗红色的珠子,质地坚硬,凑近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是西域特产的剧毒“醉魂珠”,寻常走私商绝无资格触碰。
更让他心头一震的是,其中一具尸体的腰间,挂着一枚残破的银质令牌,令牌上刻着半朵曼荼罗花,另一半似是被利器斩断,而令牌边缘的纹路,竟与他贴身藏着的鎏金绣品残片一角的暗纹隐隐契合。
“这令牌的样式,从未在之前的走私案中出现过。”身旁的哨探低声道,“而且死者身上除了少量银币,并无其他走私货物,倒像是……被人灭口的。”
陈默指尖摩挲着令牌的断口,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思绪翻腾。老者携《胡商密录》逃脱,此处便出现带刺青的死者,令牌又与母亲的绣品暗合——难道母亲当年并非失踪,而是卷入了西域某个神秘组织,这组织既做走私买卖,又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正思忖间,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玄镜司文书捧着卷宗匆匆而入:“陈校尉!查到了!钱庆娘的阿姊钱月娘,并非嫁去洛阳,而是三年前与您母亲林夏一同失踪于河西走廊,当时报官称遭遇马贼,可卷宗里并未记载二人尸身下落!”
“什么?”陈默猛地抬头,面具后的眼中满是震惊。庆娘的阿姊竟与母亲同时失踪?这绝非巧合!庆娘被胁迫,绝非因为阿姊单纯被掳,而是对方早已知晓这层关联,刻意布局?
他霍然起身,掌心攥得发白。三年前母亲失踪,三年后绣品现身护城河,妻子被卷入,西域组织、走私案、失踪案、神秘令牌……所有线索都拧成了一团,而那枚断牌、半片绣品,恰似解开谜团的钥匙。
“备马!”陈默沉声道,语气决绝,“即刻前往河西走廊,查三年前林夏与钱月娘失踪案的卷宗底册,另外,密切监视玄镜司内部,此事恐怕不止西域走私那么简单。”
夜风更烈,驿站的灯笼忽明忽暗,映着陈默挺拔而孤绝的身影。他翻身上马,乌骓马长嘶一声,蹄声踏碎夜色,朝着西去的官道疾驰而去。长安的灯火渐渐远了,而前方的河西走廊,黄沙漫天,正藏着足以颠覆一切的真相,也藏着他必须面对的凶险与抉择。
渡口逢青芜
西去的官道被烈日烤得发烫,狂风卷着黄沙拍在玄色劲装肩头,带着戈壁特有的粗粝质感。乌骓马四蹄翻飞,铁蹄踏碎干裂的土块,蹄印转瞬被漫天尘土抹平,背上的陈默身姿挺拔如松,玄铁面具下的目光始终凝望着西方,指尖不自觉摩挲着怀中的鎏金绣品残片——安息香的淡味早已被风沙冲淡,只剩冰凉的丝线贴着心口。
疾行三日,沿途驿站、茶寮总能听见零星传闻,被往来商旅低声议论着。有人说河西走廊深处,常能望见一道白衣身影踏剑凌空,飞剑清辉如月华,专挑耳后带曼荼罗刺青的黑衣人下手,往往剑光闪过,那些恶徒便化作黑气消散;还有人提起一位雪山来的侠士,白衣胜雪,身法快如孤狐,腰间悬着一柄冰蓝短刃,十年间走遍河西,逢人便打听当年失踪的商队,传闻他亲人全死于曼荼罗教之手,誓要报仇雪恨。
陈默听着这些细碎的议论,寒潭般的眸子里泛起微澜。白衣修士的飞剑、雪山侠士的执念,竟都与曼荼罗教牵扯不清,而母亲失踪的河西走廊,正是这些传闻的核心之地。他握紧腰间绣春刀的刀柄,指节泛白,心中愈发笃定:这两处传闻绝非巧合,或许正是解开母亲失踪之谜的关键线索。
正思忖间,前方忽然传来隐约的水声,风沙渐缓。抬眼望去,夕阳已沉至地平线,将宽阔的渭河染成一片金红,渡口旁的酒肆挂着褪色的青布幌子,在风中猎猎作响,往来商旅、镖师正牵着马匹涌向酒肆,人声鼎沸中,终于透出几分人间烟火气。抵达渭河渡口时,已是薄暮时分。
西去的官道尘土飞扬,乌骓马疾行三日,抵达渭河渡口时,已是薄暮时分。夕阳将河面染成金红,渡口旁的酒肆人声鼎沸,往来商旅、镖师络绎不绝,空气中混着酒气、马汗与河水的腥气。
陈默勒住马缰,正欲寻处歇脚,忽闻酒肆旁传来争执声。只见两名精壮汉子正围着一名青衣女子,为首者满脸横肉,伸手去夺她怀中的布包:“小娘子,这荒郊野岭的,孤身一人带着贵重物什,不如交给我们保管,免得遭了歹人惦记!”
女子身形纤细,却脊背挺直,手中紧攥布包,声音清亮如溪:“休得胡来!此乃家父遗物,岂容尔等觊觎!”她抬眼时,陈默瞥见她眉眼清丽,眉宇间带着江南女子的温婉,却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鬓边插着一支素银簪,簪头刻着细小的“吴”字。
“住手。”陈默沉声开口,玄铁面具在暮色中泛着冷光,绣春刀虽未出鞘,却已透着慑人的气场。两名汉子见状,忌惮地对视一眼,撂下两句狠话便悻悻离去。
女子松了口气,转身向陈默福身行礼:“多谢壮士出手相助。小女子沈青芜,苏州吴江县人氏,途经此地前往河西寻亲,不想遭遇这等泼皮。”
“陈默。”他简短回应,目光却被她怀中布包露出的一角吸引——那布包上绣着的缠枝莲纹,竟与母亲绣品残片上的暗纹同出一辙!
沈青芜似是察觉到他的注视,下意识抱紧布包,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壮士为何盯着我的行囊?”
“你这布包上的纹样,从何而来?”陈默追问,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
沈青芜愣了愣,随即解开布包,取出一枚残破的银令牌——那令牌的样式,竟与驿站死者腰间的断牌完全契合,只是这半块令牌上,刻着完整的曼荼罗花另一半!
“此乃家父遗物。”沈青芜指尖摩挲着令牌,眼神黯淡,“家父曾是河西商队的护卫,三年前护送一批货物时,与商队一同失踪,只留下这布包与半块令牌。我听闻河西走廊一带或许有他的音讯,便从吴江县动身,一路向西寻访。”
陈默心头巨震,伸手取出自己怀中的半块令牌。两块断牌拼在一起,恰好组成一枚完整的曼荼罗银令,边缘的纹路与母亲绣品上的暗纹严丝合缝!
“你父亲失踪时,是否护送过两名女子?一名叫林夏,一名叫钱月娘。”陈默急声问道。
沈青芜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壮士怎会知晓?家父临行前曾书信回家,说要护送两位特殊的客人前往西域,其中一位林姓夫人,腰间常佩一幅鎏金蜀绣……”
“是《大漠孤烟图》!”陈默脱口而出。
暮色渐浓,河风卷着寒意吹来。沈青芜看着陈默面具后凝重的眼神,忽然反应过来:“你……你也在查这件事?那位林夫人,是你的亲人?”
陈默点头,将绣品残片取出。沈青芜见了残片上的纹样,泪水瞬间涌眶:“这纹样,家父的布包内侧也有!他说这是那支商队的标识,只是从未说过商队背后是什么来头。”
酒肆的灯火亮起,映着两人手中拼合的令牌与残破的绣品。苏州吴江县的江南女子,长安玄镜司的蒙面校尉,本无交集的两人,因三年前的失踪案、半块令牌与一幅蜀绣,在渭河渡口意外相逢。
而远处的河西走廊,黄沙已吞没了最后一丝残阳,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这两位追寻真相的人。
“河西路途凶险,你孤身一人恐有不测。”陈默沉声道,“我亦要前往河西追查此案,不如同行?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沈青芜望着他坚定的眼神,重重点头:“多谢陈壮士!若能寻得家父下落,查清真相,青芜定当报答。”
夜色降临,乌骓马的嘶鸣声划破渡口的宁静。陈默翻身上马,沈青芜也牵过自己的青骢马,两人并肩踏上西去的道路。月光洒在官道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而前方的黄沙与迷雾中,更多的凶险与秘密,正等着他们揭开。
飞剑破尘
河西走廊的风沙愈发烈了,黄尘卷着碎石拍在衣襟上,发出噼啪声响。陈默与沈青芜并辔而行,乌骓与青骢的蹄子踏过干裂的戈壁,身后扬起长长的尘尾。行至一处断壁残垣时,沈青芜忽然勒住马缰,指着前方沙丘低呼:“陈壮士,你看!”
只见沙丘后涌出十余骑黑衣蒙面人,皆是西域装束,腰间佩着弯刀,耳后隐约露出曼荼罗刺青,为首者手中握着一柄青铜短杖,杖头刻着完整的曼荼罗花——正是追杀而来的西域组织人马。
“交出令牌与绣品残片,留你们全尸!”为首者声音沙哑,短杖一挥,黑衣人便如饿狼般扑来,弯刀寒光在风沙中闪烁。
陈默翻身下马,绣春刀出鞘,玄铁面具后的眼神冷冽如冰。他身形疾掠,刀锋劈开迎面而来的风沙与刀光,每一招都直取要害,玄镜司的搏杀术在他手中使得凌厉狠绝。沈青芜也抽出随身的短匕,虽不及陈默勇猛,却凭着江南女子的灵巧闪避周旋,鬓边的银簪在风沙中泛着微光。
可黑衣人数量众多,且招式狠辣,更有两人催动短杖,竟引动风沙形成漩涡,将陈默与沈青芜困在中央。黄尘迷眼,陈默肩头不慎被弯刀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染透玄色劲装。沈青芜惊呼一声,想要上前相助,却被两名黑衣人缠住,险象环生。
就在此时,天际忽然划过一道清冽的白光,似流星坠地,又似寒剑破空。风沙骤停的刹那,一道白衣身影踏剑而来,青丝随风飘拂,手中长剑泛着月华般的光泽,正是御剑飞行的修士!
“尔等邪祟,也敢在河西逞凶?”
清冷的声音落定,白衣修士手腕轻扬,飞剑如一道流光穿梭在黑衣人间。剑光过处,弯刀纷纷断裂,黑衣人惨叫着倒地,伤口处不见血迹,只余一缕黑气消散在风沙中。为首者见状大惊,挥杖催动风沙想要遁走,却被修士指尖一点,飞剑瞬间穿透他的短杖,钉在沙丘之上,曼荼罗杖头应声碎裂。
陈默与沈青芜皆是愕然,这般御剑飞行、飞剑杀敌的手段,竟如传说中的仙家本事。
白衣修士飘然落地,足尖轻点沙尘,身形未沾半分污垢。他目光扫过陈默手中的拼合令牌,又落在沈青芜怀中的布包上,眼神微动:“此乃曼荼罗教的‘血令’,与《大漠孤烟图》同属开启‘流沙秘境’的钥匙。二位既持有这些信物,想必是为追查失踪之人而来?”
“阁下是谁?怎会知晓这些?”陈默握紧绣春刀,警惕地问道。
修士抚须一笑,仙风道骨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悲悯:“贫道玄机子,自终南山而来,为追查曼荼罗教盗取修仙秘境之事,已在河西游历三载。”他抬手一指陈默怀中的绣品残片,“那鎏金蜀绣不仅是林夏夫人的信物,更是秘境的引路图,而令尊与林夫人,并非失踪,而是被曼荼罗教掳去,逼迫他们破解秘境入口。”
沈青芜浑身一震,泪水夺眶而出:“道长此言当真?家父他……还活着?”
“多半尚在。”玄机子颔首,指尖掐诀,飞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曼荼罗教欲借秘境中的‘长生石’修炼邪术,如今已快找到入口。你们随我来,飞剑引路,或许还能赶在他们之前,救出被困之人。”
话音未落,玄机子足尖一点,身形已飘至飞剑之上。陈默与沈青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风沙再起,陈默将绣品与令牌贴身藏好,翻身上马,沈青芜也紧随其后。
白衣修士御剑在前,飞剑的清辉劈开漫天黄沙,照亮前行的道路。陈默与沈青芜策马紧随,马蹄踏碎尘雾,身后的黑衣尸体与断壁残垣渐渐远去。河西走廊的风沙中,玄镜司校尉、吴江水乡女子与终南飞剑修士,三人因同一桩谜团结伴,朝着流沙秘境的方向疾驰,而前方等待他们的,不仅有失踪者的下落,更有修仙邪术与人间阴谋交织的惊天凶险。
雪巅狐影
祁连山脉横亘天际,冰雪覆盖的峰峦如银笋刺破云层,寒风卷着雪粒呼啸而过,刮在脸上如刀割般疼。陈默、沈青芜随玄机子御剑而行,下方的戈壁早已被皑皑白雪取代,唯有一条冰封的峡谷蜿蜒通向山巅,正是玄机子所说的流沙秘境真正入口——世人皆以为秘境在河西黄沙之下,实则藏在雪山深处的“寒沙洞”中。
行至一处狭窄的雪隘,玄机子忽然按剑停住,飞剑悬在半空,清辉映着下方涌动的雪雾:“有杀气。”
话音未落,雪隘两侧的冰崖忽然炸裂,数十名黑衣人手握带冰棱的弯刀跃出,竟是曼荼罗教的追兵,为首者竟是之前逃脱的驼背老者!他此刻褪去伪装,身形挺拔,耳后曼荼罗刺青泛着诡异红光,手中握着一柄镶嵌黑宝石的长杖:“玄机子,你坏我教中大事,今日便让你葬身在这雪山之中!”
他猛地挺直佝偻的脊背,骨骼发出“咔哒”脆响,常年伪装的驼背竟瞬间舒展,身形挺拔如松,与之前的老态判若两人!身上的破旧灰袍被内力震得翻飞,露出内里玄色织金法袍,袍角绣着细密的暗纹,正是曼荼罗教头目专属的标识。
耳后那枚曼荼罗刺青骤然亮起诡异红光,似有血色在层层花瓣纹路中流转涌动——这教中刺青等级森严到容不得半分错漏:普通教众仅三层青黑色花瓣,色泽暗沉无光泽;头目为四层花瓣,边缘泛着微弱邪光;而圣女则是五层花瓣,中心嵌有猩红宝石,邪力越强,宝石越亮。
这老者的刺青正是四层,红光灼灼,与林夏当年的刺青截然不同——林夏的刺青是青黑色,花瓣边缘带着常年守护秘境留下的自然磨损痕迹,无半分邪异光泽,且同为四层却无宝石,是教中早已失传的“守护派”标识,专司秘境封印,与这些掠夺邪力的教众势同水火。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柄乌木长杖,杖身刻满扭曲缠绕的曼荼罗符文,符文凹槽中似残留着干涸的黑血,杖头镶嵌的黑宝石足有拇指大小,与耳后刺青的红光隐隐呼应,表面泛着油腻的光泽,竟似能吸附周遭的寒气与微光,透着令人心悸的邪异感。
长杖一挥,黑衣人齐齐扑来,弯刀裹挟着寒气,竟能冻结周遭空气。陈默挥刀迎上,绣春刀与弯刀相撞,火星在雪雾中炸开,肩头旧伤被寒气侵袭,疼得他眉头紧蹙。沈青芜握紧短匕护在身侧,却被一名黑衣人逼至冰崖边缘,脚下冰层忽然开裂,眼看就要坠入万丈冰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如闪电般从雪雾中窜出,身形快得只剩残影。只见那人白衣胜雪,身姿矫健如孤狐,腰间悬着一柄短刃,刃身泛着冰蓝光泽,出手间招式凌厉刁钻,指尖弹出的银质狐爪暗器精准击中黑衣人手腕,弯刀应声落地。
“多谢阁下!”沈青芜稳住身形,惊魂未定。
白衣人并未回头,只是脚尖一点冰面,身形已飘至陈默身旁,短刃出鞘,寒气逼人,竟将三名黑衣人的弯刀同时斩断。他动作轻盈如雪地灵狐,在黑衣人间穿梭,雪粒随着他的身形翻飞,所过之处,黑衣人纷纷倒地,伤口处凝结着薄冰。
“雪山飞狐胡斐!”驼背老者见状,瞳孔骤缩,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你怎会在此?”
被称作胡斐的白衣人终于停下脚步,转身时露出一张俊朗冷冽的面容,眉眼间带着孤高之气,如雪山之巅的寒梅:“曼荼罗教屠戮我商队亲友,霸占寒沙洞三十年,我寻你们,找了整整十年。”他目光扫过陈默手中的曼荼罗令牌,又落在沈青芜怀中的布包上,“你们要找的人,被困在寒沙洞最深处的冰牢里。”
陈默心头一震,玄机子已抚须开口:“胡少侠果然是当年河西商队的幸存者。这寒沙洞既是秘境入口,也是曼荼罗教的老巢,他们用长生石修炼邪术,需以处子精血与至纯灵力为引,林夏夫人与沈姑娘的父亲,正是因身负特殊灵力,才被掳来破解秘境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