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绝处逢生(2 / 2)

“里面有人?” 陈默心中一惊,点燃一支备用火把,顺着陡峭的石阶小心翼翼地向下走。石阶尽头是一条狭窄的密道,走了约莫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 —— 竟是一间宽敞的石室,石室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人,有老有少,皆被绳索捆住手脚,口中塞着布条,看到陈默手中的火把,眼中既惊又怕,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陈默快步上前,扯掉一个中年妇人嘴里的布条。妇人刚能说话,便带着哭腔哀求:“大人救救我们!我们是被李府的人抓来的,说要卖给西域的商人做奴隶,若有反抗,就会被扔进古墓喂‘僵尸’!”

“买卖人口?” 陈默瞳孔骤缩,他终于明白李府为何要派死士假扮僵尸守在墓道 —— 不仅是为了阻拦他寻找忘忧草,更是为了掩盖这石室里的罪恶!他又扯掉一个少年口中的布条,少年颤抖着补充:“他们每月都会抓一批人来这里,等凑够数,就从另一条密道运出去。之前有个老伯想逃跑,被他们活活打死,尸体就扔在墓道里……”

陈默的拳头紧紧攥起,指节泛白。李崇义不仅用毒害人、设局阻挠查案,竟还干着如此丧尽天良的勾当!他刚要解开众人的绳索,石室顶部忽然传来 “咚咚” 的声响,紧接着,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既然发现了,就别想活着出去!”

陈默抬头一看,只见石室顶部的通风口处,十几个手持弓箭的李府家丁正往下射箭。他立刻将火把掷向一旁的柴草堆,火光瞬间燃起,浓烟滚滚,暂时挡住了弓箭的视线。“大家快躲到石柱后面!” 陈默大喊着,同时拔出佩刀,斩断身边几人的绳索,“你们顺着我来的石阶往上跑,出去后往城西‘玲珑当铺’去,找苏晚璃姑娘,她会帮你们!”

众人闻言,连忙互相解开绳索,搀扶着向石阶跑去。一个家丁见有人要逃,从通风口跳了下来,举刀向一个孩童砍去。陈默眼疾手快,冲上前挡在孩童身前,佩刀与对方的刀碰撞在一起,火花四溅。“你的对手是我!” 陈默怒喝一声,手中佩刀愈发迅猛,招招直逼对方要害。

石室里的打斗声、弓箭声、浓烟中的咳嗽声交织在一起。陈默一边要对付家丁,一边要掩护众人撤退,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就在这时,通风口处忽然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苏晚璃的声音响起:“陈默,我来帮你!”

只见苏晚璃手持一把短剑,身后跟着几个当铺的伙计,从通风口跳了下来。原来苏晚璃担心陈默的安危,带着伙计悄悄跟了过来,正好撞见李府家丁射箭,便先解决了通风口的守卫。“你带剩下的人撤退,这里交给我们!” 苏晚璃对陈默说道,手中短剑已经刺中一个家丁的肩膀。

陈默心中一暖,连忙扶起最后一个老婆婆,护着她向石阶走去。回头望去,苏晚璃与伙计们正与家丁激烈打斗,火光映着她清冷的脸庞,却透着一股坚韧的力量。待所有人都撤出石室,陈默又跑回去,将石板重新盖好,暂时困住了里面的家丁。

“多谢苏姑娘及时赶到!” 陈默喘着粗气,向苏晚璃道谢。

苏晚璃收起短剑,眼神凝重:“这些人只是李府买卖人口的冰山一角,李崇义的罪行,远比我们想象的更重。现在当务之急,是将这些百姓安置好,再想办法揭露他的罪行。”

陈默点头,看向那些惊魂未定的百姓,又看了看依旧昏迷的苏青禾,心中愈发坚定。他走到石棺旁,终于在棺盖缝隙处找到了那株忘忧草 —— 翠绿的叶片间开着一朵白色的小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他小心翼翼地将忘忧草摘下,藏进怀中。

“我们先带大家去当铺,再用忘忧草压制青禾的毒性。” 陈默背起苏青禾,与苏晚璃一起,带着百姓向古墓外走去。阳光透过墓门照进来,驱散了些许阴森,可陈默知道,李崇义绝不会善罢甘休,这场较量,才刚刚揭开最黑暗的一面。他握紧怀中的忘忧草,眼神中充满了决心 —— 不仅要救醒苏青禾,更要将李府的罪行公之于众,还这些百姓一个公道。

将古墓中解救的百姓安置在玲珑当铺后院时,日头已西斜。苏晚璃让人烧了热水,备好干粮,百姓们虽仍惊魂未定,但总算有了一处安全的落脚地。陈默则抱着装有忘忧草的布包,快步走进苏青禾临时歇息的房间 —— 她依旧昏迷着,呼吸虽比之前平稳,脸色却依旧苍白如纸。

他小心地取出忘忧草,按照周医工的嘱咐,将叶片碾碎,混着温水,用银勺一点点喂进苏青禾口中。药液刚入喉,苏青禾的眉头便轻轻蹙了一下,指尖微微颤动,虽未醒来,却让陈默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忘忧草只能暂时压制银蛊,若想彻底解毒,还是得尽快拿到曼陀罗华。” 苏晚璃端着一碗热汤走进来,放在桌案上,目光落在苏青禾脸上,带着几分担忧,“不过李府经古墓一事,定会加强戒备,我们得从长计议。”

陈默点点头,接过热汤,却没急着喝。他想起方才安置百姓时,一个来自潭州的中年汉子拉着他的衣袖,哽咽着说 “潭州那边也不太平,观察使谭永琪不仅苛捐杂税,还强抢民女,不少人走投无路,只能逃来长安”,心中不由泛起疑虑:“苏姑娘,你说李崇义买卖人口,是只在长安作恶,还是…… 与其他州府有勾结?”

苏晚璃闻言,脸色微微一沉,走到窗边,望着院外的梧桐树,声音低沉了几分:“你不提,我倒忘了。我父亲生前曾提过,李崇义与潭州观察使谭永琪有旧交,两人时常通过西域商队传递消息。只是那时我父亲还未查清他们勾结的目的,便遭了李崇义的毒手。”

她转身看向陈默,从袖中取出一本泛黄的账册,递了过去:“这是我从父亲遗物中找到的,上面记录着李府与潭州的几笔‘药材’交易,数额极大,却从未在长安药材市场见过流通。我曾怀疑这些‘药材’是幌子,如今想来,恐怕与买卖人口、甚至其他见不得人的勾当有关。”

陈默接过账册,翻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日期、数额,以及 “辰州中转”“西域商队接应” 等字样。他忽然想起玄静司的卷宗里曾提过,辰州刺史彭桀近期因克扣军饷被弹劾,而辰州恰好位于潭州与西域的必经之路。“潭州、辰州、西域…… 李崇义与谭永琪,恐怕不止买卖人口这么简单。”

就在这时,当铺的伙计匆匆跑进来,神色慌张:“掌柜的,陈校尉,外面来了几个潭州流民,说他们的亲人被谭永琪抓了,要卖给西域商人,还说谭府里藏着大量军械,不知要做什么!”

陈默与苏晚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买卖人口已是罪大恶极,私藏军械更是谋逆大罪!陈默猛地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佩刀:“这些流民现在在哪?我要亲自问问他们!”

伙计领着两人来到后院,几个衣衫褴褛的潭州流民正围着篝火,瑟瑟发抖。见陈默走来,一个年轻汉子立刻跪了下来,哭喊道:“大人救救我们!我妹妹被谭永琪强纳入府,我去找她,却看到谭府的库房里堆着好多弓箭、铠甲,还有人说要‘配合长安那边的动作’!我害怕,就带着乡亲们逃了出来,可还有好多人被关在潭州大牢里……”

“配合长安这边的动作?” 陈默心中一凛,立刻想到了李崇义,“你可知道‘长安那边’是谁?”

年轻汉子摇了摇头,泪水直流:“我不知道,我只听到他们提到‘李府’‘彼岸花’,其他的就没听清了……”

彼岸花!陈默与苏晚璃同时心头一震。李府的彼岸花印记,竟还与潭州的军械、人口买卖有关联!这已不是简单的地方官员作恶,而是一场横跨长安与潭州的巨大阴谋。

苏晚璃走到陈默身边,语气凝重:“看来我们不仅要对付李崇义,还得查清楚潭州的情况。只是我们现在人手不足,又要顾及青禾姑娘的安危,实在分身乏术。”

陈默望着昏迷的苏青禾,又看了看那些无助的流民,心中有了决断:“你留在长安,照顾青禾,同时继续调查李府的密道与曼陀罗华的位置。我写一封信,你让人送往玄静司,请求调派同僚前往潭州探查。至于眼下,我们得先稳住这些流民,不能让他们再落入李府或谭永琪的手中。”

他转身走向桌案,提笔疾书,将潭州的情况与李崇义的阴谋简要记录下来,盖上自己的玄静司校尉印信。窗外的夜色渐浓,长安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却照不亮隐藏在暗处的罪恶。陈默放下笔,心中清楚,这场较量已不再局限于长安一隅,潭州的暗流汹涌,正与长安的阴谋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网,而他们,必须尽快撕破这张网,才能救苏青禾,救那些被压迫的百姓,还天下一个太平。

苏晚璃接过信,小心地收好,目光坚定:“你放心,长安这边交给我。潭州那边,也定会有你的同僚接应。只是你要记住,无论何时,都要保重自身,青禾姑娘还在等你救她。”

陈默点点头,走到苏青禾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青禾,再等等我。等我查清潭州的阴谋,拿到曼陀罗华,就一定救你醒来。”

夜色中,玲珑当铺的灯光依旧亮着,像是黑暗中的一点星火,照亮着陈默与苏晚璃前行的路。而此时的潭州观察使府,谭永琪正摩挲着手中的赤金点珠钗,听着管家周福的汇报,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 他与李崇义的计划,才刚刚开始。

潭州暗流(永徽四年秋,与长安案同期)

潭州观察使府的后宅庭院里,几株老桂开得正盛,馥郁的甜香几乎凝成实质,与这官邸的富贵威严交织在一起。观察使谭永琪身着簇新的绯红官袍,腰束犀角玉带,此刻正斜倚在凉亭的美人靠上,姿态闲适,目光却带着审视的意味,落在眼前局促不安的少女身上。

他手中把玩着一支赤金点珠钗,钗头镶嵌的南珠圆润饱满,在秋日阳光下流转着温莹的光泽。随即,他不由分说,略显强硬地将金钗插在了侍立一旁的婉凝如墨的云髻间。

婉凝身着浅粉襦裙,身形纤细,正是谭永琪上月倚仗权势,强行纳入府中的通房丫头。她眉眼低垂,姿态温顺,如同受惊的小鹿,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带,声音细若蚊蚋:“大人,这……这钗太贵重了,婉凝身份卑微,实在不敢承受……”

“给你就拿着,”谭永琪打断她,伸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来。他的语气带着惯有的、不容置疑的强势,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眼中却无多少温情,只有一种对所属之物的打量,“好好伺候,安分守己,往后自然有你的好处。若是不懂事……”他话未说尽,但其中的警告意味让婉凝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她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掩盖住眸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屈辱与怯意,低声应道:“是,婉凝明白。”

是夜,月隐星稀,府内一片寂静。婉凝因心中积郁,半夜醒来,轻手轻脚地起身去净房。返回时,需经过谭永琪的书房。却见那平日里紧闭的房门,今夜竟虚掩着一道缝隙,昏黄的烛光从内倾泻而出,在廊下青石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

她本欲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然而,夜风恰好送来室内低低的交谈声,隐约捕捉到“军械”、“辰州”、“务必稳妥”几个零碎的字眼。她的心猛地一跳,近日潭州官场私下流传的、关于辰州刺史彭桀克扣军饷闹得沸沸扬扬的案子瞬间浮上心头。

鬼使神差地,她屏住呼吸,凑近那道门缝。

只见书房内,谭永琪背对着门口,正与一个身影模糊的心腹低声交谈。书桌上,赫然摊开着一封密函,借着摇曳的烛火,婉凝眼尖地瞥见了上面的几行字——“辰州盐铁之利,经潭州暗中转运,充作……军械饷银……”

竟是与那彭桀案直接关联的赃证!

婉凝吓得魂飞魄散,慌忙后退,只想立刻逃离。却不想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后背猛地撞在了一个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站在她身后的人身上!

她惊骇回头,对上管家周福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周福身着藏青色长衫,像一尊融于夜色的石雕,手里提着的灯笼微微晃动,昏黄的光线映得他脸色阴沉的如同深不见底的潭水。

“婉凝姑娘,”周福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波澜,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夜深了,不在房中安歇,在此窥探大人书房,意欲何为?”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人心,“看清自己的身份,守好本分。不该看的,别碰;不该听的,别记。这潭州城外的乱葬岗,年年添新坟,从不缺一个两个不守规矩的人。”

婉凝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脸色惨白如纸,连牙齿都在打颤,几乎要瘫软下去。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恐惧之中,一股求生的本能,或者说,是一丝被压迫到极致后萌生的微弱反抗意志,让她在方才惊慌后退、袖摆拂过门框的瞬间,做了一件连自己都未及深思的大胆举动——她的指尖,凭借着一股急中生巧的力气,竟悄然从那封摊开的密函边缘,撕下了窄窄的一条残纸!

此刻,那带着关键信息的残纸,正被她死死攥在汗湿的掌心,又趁周福不注意,迅速塞进了袖口内里一个极其隐秘的绣袋之中。

她依旧低垂着头,一副被吓破胆的模样,带着哭腔颤声道:“周…周管家恕罪,婉凝…婉凝只是起夜迷了路,这就回去,再不敢乱走了……”

周福冷冷地注视着她,半晌,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最好如此。回去歇着吧,记住我的话。”

婉凝如蒙大赦,几乎是踉跄着逃回自己的小屋。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才敢大口喘息,心脏狂跳得像是要挣脱胸腔。她抚摸着袖中那硬物,指尖都在发颤。

她虽身似浮萍,命运不由自主,被强权掠入这深宅大院,却也并非全然麻木。谭永琪的狠辣,她已有耳闻。若他当真参与此等祸国殃民、克扣军饷的勾当,不知会害得多少边境将士枉死,多少家庭破碎……她捏紧了那片薄薄的、却重若千钧的纸页,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却又渐渐凝聚起一点微光。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哪怕力量微薄,哪怕自身难保。这潭州观察使府的暗流之下,她这枚身不由己的棋子,或许已在无意中,触碰到了那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隐秘开关。

残雪藏冤(永徽四年二月,长安)

永徽四年的春寒料峭,残雪固执地附着在沈府屋檐的青瓦上,滴落的雪水在檐下凝结成冰凌,如同此刻府中凝滞压抑的空气。沈青芜独自站在冰冷的庭院中,浅青色的襦裙在寒风里微微拂动,愈发显得她身形单薄。她紧紧攥着袖中半封密信,指尖因用力和不散的寒意泛出青白。

她是前吴王李恪旧部沈牧之女。就在前日,高阳公主谋逆案最终定谄,太尉长孙无忌借机大肆清算吴王旧党。昨夜,禁军闯入府中,带走了父亲,混乱中,父亲只来得及将这封染着血指印、写着“睦州灾情,无忌压之,民怨将沸”的密信塞入她手中。这寥寥数字,却重若千钧,足以掀起朝堂巨浪。

“姑娘!姑娘!”贴身丫鬟晚晴跌跌撞撞地从月洞门外跑来,浅绿色的布裙下摆溅满了雪水泥渍,一张小脸吓得煞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又……又来了!禁军又来了!这次领头的是武承嗣武大人,带着好些甲士,说……说要彻底搜查‘逆党私藏的信件文书’!”

沈青芜心头猛地一沉,几乎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她强自镇定,迅速转身回房,拉开妆奁,将那半封要命的密信卷成细条,塞进底层一只母亲留下的旧越窑瓷瓶中。那瓷瓶釉色温润,瓶底却有一道不易察觉的裂纹,正好用来藏匿这等薄纸。她刚合上妆奁,房门已被粗暴地推开。

武承嗣身着紫色官袍,腰束玉带,昂首踏入。他年岁不大,眉眼间却已满是世家子的倨傲与不耐,手中一柄玉骨折扇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掌心,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室内简陋的陈设,最后落在沈青芜身上。

“沈姑娘,”他语调拖长,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令尊沈牧勾结逆王李恪,图谋不轨,陛下已下旨严查。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私藏了什么逆信逆物,现在交出来,或可免你母女牵连之苦。否则……”他冷笑一声,未尽之语满是威胁。

沈青芜垂下眼睑,避开他锐利的目光,屈膝行了一礼,声音竭力维持着平静:“武大人明鉴,家父素来忠君体国,所谓谋逆,实属冤枉。府中所有,不过是些寻常书籍衣物,并无大人所说的逆物。大人若要搜查,请便。”她袖中的手微微颤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武承嗣冷哼一声,挥手示意。如狼似虎的禁军立刻涌入,翻箱倒柜,器皿碎裂声不绝于耳。晚晴紧紧靠在沈青芜身后,小手死死攥着主人的衣角,掌心全是冰凉的汗。

就在一片狼藉之中,沈青芜眼角的余光瞥见院门外,不知何时静立着两人。为首的男子身着玄镜司特有的青黑色劲装,外罩半旧墨色斗篷,身姿笔挺如松,面容沉静,眼神却锐利如刀,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院内的一切。正是玄镜司校尉陈默。他身旁站着一位妇人,身着藕荷色锦缎棉裙,披着灰鼠皮斗篷,容貌端丽,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色与顺从,是他的妻子钱庆娘。两人似是恰好路过,被禁军的动静吸引驻足。

武承嗣自然也注意到了陈默,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玄镜司直属皇帝,职权特殊,虽品阶未必多高,却令人忌惮。他并未上前招呼,只当未见。

禁军折腾了半晌,一无所获。武承嗣的目光再次落回那个看似普通的妆奁上,他踱步上前,伸手欲亲自翻查。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妆奁时,一名侍卫急匆匆入门,躬身禀报:“武大人,长孙太尉有令,请您即刻前往刑部,处理李道宗大人的相关案卷,沈府这边,暂以封府查抄为结,不必再深究细物。”

武承嗣动作一顿,脸上闪过一丝不甘,却也不敢违逆长孙无忌的命令。他收回手,狠狠瞪了沈青芜一眼,语气阴鸷:“算你今日好运!但此事没完,若日后查出你沈家私藏逆证,定不轻饶!”说罢,袖袍一甩,带着禁军悻悻离去。

沉重的府门轰然关闭,落锁之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沈青芜一直紧绷的身体瞬间脱力,踉跄一步,晚晴连忙用力扶住她。

主仆二人相互依偎,望着窗外那片被残雪覆盖、再无生气的庭院,心中俱是冰冷。长安的天,确实要变了。而这突如其来的封府,以及玄镜司校尉陈默那意味深长的短暂驻足,都让沈青芜隐隐觉得,父亲的冤情与手中的密信,或许已卷入了一场更为深邃复杂的漩涡之中。

远处,陈默收回目光,对身旁的妻子钱庆娘低声道:“走吧。”钱庆娘轻声应了,顺从地跟上,眼中却难掩对刚才所见那少女处境的一丝怜悯,以及对自己夫君卷入此类事情的隐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