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阁寺的倒影
金阁寺的晨雾还没散,大雄宝殿内静得只剩檐角铜铃偶尔的“叮铃”声,香客与僧人都被遣至殿外,殿门虚掩着,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李静姝立在释迦牟尼佛像前,指尖拂过佛像底座的莲花纹,指腹触到一处细微的凸起——与碾硙矿洞玄石碎片的凹槽弧度,竟分毫不差。
她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从袖中取出那半块玄石碎片,轻轻嵌入凸起处,手腕微微转动。“咔嗒”一声轻响,碎片与底座严丝合缝,紧接着,殿内地面突然泛起淡淡的青辉,青砖缝隙中,一条条银亮的纹路缓缓浮现,渐渐织成一幅完整的星图——正是二十八宿与北斗七星的排布,与观星台巨鼎的纹路、陈默臂铠的北斗纹,同出一脉。
“果然在这里。”李静姝收回手,转头看向殿门口的陈默,苏若冰此刻被安置在殿外的偏房,由周掌柜的人看守,只留他们二人处理殿内的机关,“陈卿,你的钢臂,该派上用场了。”
陈默走进殿内,左臂的玄铁臂铠在青辉下泛着冷光。他上前一步,俯身将臂铠贴在地面星图的“天枢星”刻痕上,臂铠瞬间发热,内侧的残缺北斗纹,竟顺着星图的纹路缓缓延伸。他手腕发力,以钢臂为笔,顺着星轨慢慢描摹,每划过一处星宿刻痕,臂铠便泛起一层青辉,与地面星图的光泽交织在一起,像两条缠绕的银线。
待他描摹完最后一处“轸宿”,地面星图突然光芒大涨,青辉汇聚成一道光柱,直直向上投射在殿顶,又缓缓落下,恰好笼罩在陈默身前——光柱中,星图的轮廓竟与苏若冰腕间的胎记,一模一样!连胎记边缘那处极淡的“角宿”印记,都在光柱里清晰显现。
“有意思,没想到苏家血脉与这星图,竟契合到如此地步。”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从殿后阴影里传来,裴九溟身着墨色锦袍,腰佩玉带,缓步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目光扫过李静姝,又落在光柱中的星图上,“公主殿下可知,当年昭陵地宫的玄石,正是用苏家血脉为祭品,才得以开启?”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在殿内。陈默描摹星轨的动作骤然停住,转头看向裴九溟,眼底满是凝重——昭陵是前朝先帝的陵墓,传言地宫藏着璇玑仪的全卷与核心玄石,却从未有人能开启,没想到竟与苏家血脉有关。
李静姝的脸色也微微变了,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袖中的金蚕丝,却仍强装镇定:“驸马说笑了,昭陵地宫的秘闻,早已湮没在史书中,驸马又怎会知晓?”
“公主殿下何必自欺欺人。”裴九溟走近两步,目光落在她发间的赤金步摇上——步摇缀着三颗珍珠,簪头刻着小巧的龙纹,是她平日最常戴的饰物,“您让陈默找苏若冰,让我建观星台,不就是为了重开昭陵地宫,拿到玄石与全卷《璇玑仪录》吗?只是您没说,开启地宫,还需要苏家的活人血脉做祭品。”
话音刚落,李静姝发间的步摇突然“咔嗒”一声断裂,三颗珍珠滚落地上,簪头竟弹出一根细如牛毛的毒针,泛着黑亮的光泽,“咻”地一声,直奔陈默眉心而来——速度快得让人猝不及防,连殿内的铜铃都被气流震得嗡嗡作响。
陈默瞳孔骤缩,下意识侧身,毒针擦着他的耳际飞过,“噗”地钉在身后的佛像底座上,针尖的毒液立刻腐蚀出一个小黑坑。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李静姝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却很快被冷漠取代,袖中的金蚕丝,竟也朝着他的手腕缠来。
“公主,你——”陈默心头一震,他虽察觉李静姝藏着心思,却从未想过,她竟会对自己下杀手。
裴九溟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陈默,你以为公主是真心与你合作?她不过是利用你,利用苏若冰,等拿到玄石,你们俩,都会成为地宫的祭品。”
毒针刚钉入佛像底座,殿外突然飘来一缕极淡的异香,甜腻中裹着丝涩味,与苏若冰调的安神香截然相反,刚入鼻,陈默便觉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的星图光柱竟开始发晃——是迷魂香!
“裴九溟,你早有准备。”陈默咬牙,左臂钢臂猛地撑住地面,强行稳住身形,同时从腰间摸出铜铃,指尖一捻,“叮铃”一声脆响,安神香的余韵顺着铃声散开,暂时压下了迷魂香的眩晕感。他这才看清,殿门缝隙里,正有淡青色的烟雾缓缓渗入,是裴九溟的亲卫在殿外燃了香,借晨雾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往殿内灌。
李静姝的反应比陈默更快,迷魂香刚飘来时,她便抬手捂住了口鼻,另一只手从袖中摸出一粒暗褐色的药丸,飞快塞进嘴里——那是解迷魂香的解毒丸,显然她早料到裴九溟会留后手,只是没算到对方会选在此时动手。她发间断了的步摇还挂在发梢,珍珠滚落在星图青辉里,泛着细碎的光,眼底的冷漠淡了些,多了几分警惕,却没再用金蚕丝缠向陈默。
裴九溟看着陈默强撑的模样,笑得愈发得意,抬手拍了拍,殿外立刻传来亲卫的脚步声,两个黑衣劲装的人推门而入,手里还提着燃着的香笼,将迷魂香的烟雾往殿内送得更急:“陈默,你以为有安神香铜铃就能撑住?这迷魂香里,我加了玄石粉末,越挣扎,晕得越快。”
话音刚落,陈默便觉天旋地转,钢臂撑着的地面开始模糊,星图的青辉与迷魂香的烟雾缠在一起,像团化不开的雾。他下意识将袖中的玉盒(装着苏若冰乳牙)与拓印的仪录往怀里按了按,视线落在李静姝身上,声音发沉:“公主,你若真要拿苏家血脉当祭品,何必绕这么多弯子?”
李静姝没回答,反而侧身挡住了亲卫往陈默那边递香笼的方向,金蚕丝悄然缠上了香笼的提杆,指尖一收,“哐当”一声,香笼摔在地上,火星溅起,很快被青辉浇灭。她转头看向裴九溟,语气冷得像冰:“裴九溟,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迷魂香撤了,否则,今日这金阁寺,你别想活着出去。”
裴九溟愣了愣,随即嗤笑:“公主殿下这是心疼陈默了?还是怕我先拿了苏若冰,断了你的祭品?你别忘了,昭陵地宫的钥匙,除了苏家血脉,还要驸马府的龙纹令牌——没有我,你就算抓到苏若冰,也开不了地宫。”
陈默趁这间隙,又捻了下铜铃,清脆的铃声让他清醒了几分,他慢慢直起身,钢臂上的北斗纹与地面星图仍在呼应,只是青辉淡了些。他突然明白,李静姝刚才的毒针,或许根本没打算真的杀他——那毒针直奔眉心,却故意偏了半分,否则以她的准头,自己绝躲不开。
“你们要的是玄石,是璇玑仪,”陈默声音虽虚,却透着股坚定,“苏若冰是无辜的,拿活人当祭品,与谋逆弑君何异?”
就在这时,迷魂香的烟雾突然浓了几分,陈默只觉眼前一黑,钢臂“咚”地砸在地面,铜铃从手中滑落,滚到李静姝脚边。裴九溟见状,立刻朝亲卫使了个眼色:“把陈默绑了,再去偏房把苏若冰带过来!今日,咱们就在这金阁寺,定了昭陵地宫的事!”
亲卫立刻扑向陈默,李静姝却突然俯身,捡起铜铃,指尖一捻,铃声再次响起——这次的铃声比之前更急,竟震得迷魂香的烟雾散了些。她挡在陈默身前,金蚕丝如银网般展开,拦住亲卫的去路,眼底闪过一丝决绝:“裴九溟,想动他们,先过我这关。”
裴九溟脸色沉了下来,盯着李静姝:“公主殿下,你这是要与我为敌?你就不怕,我把你想重开昭陵的事,捅到陛下那里去?”
李静姝没说话,只是握紧了铜铃,指尖因为用力,泛着白。殿内的星图青辉渐渐暗了下去,迷魂香的甜腻味却越来越重,陈默趴在地上,意识渐渐模糊,只隐约听见李静姝的声音,还有裴九溟的怒喝,以及铜铃偶尔的脆响,像在黑暗里,撑起了一点微弱的光。
醉松楼里话玄机
迷魂香的烟雾还没散尽,李静姝突然将铜铃抛向殿外,清脆铃声穿透晨雾,引得殿外亲卫一阵骚动。趁裴九溟分神的间隙,她俯身拽起陈默的胳膊,金蚕丝飞快缠上他的手腕,将人往殿后偏门带:“走!”
陈默意识昏沉,全靠李静姝拽着,耳边满是亲卫的追喊声。偏门外是条窄巷,晨雾裹着松针的清香,冲淡了些许迷魂香的甜腻。李静姝从袖中摸出另一粒解毒丸,塞进陈默嘴里,指尖还带着点微凉:“含着,别咽,能快些醒神。”
两人绕着窄巷跑了半柱香,才甩掉追来的亲卫,停在长安城西的“醉松楼”前。酒楼是木质结构,门楣上挂着块黑檀木匾,“醉松楼”三个大字刻得苍劲,楼檐下挂着几串松枝,风一吹,松针簌簌往下掉,倒比其他酒楼多了几分清雅。
“先在这歇脚,吃点东西,顺便等周掌柜的消息。”李静姝扶着陈默往里走,店小二立刻迎上来,见陈默脸色苍白,还以为是受了风寒,忙引着两人上了二楼雅间,“客官,要不要先温壶黄酒?驱驱寒气。”
“再来一碟酱焖肘子、清炒芦蒿,两碗白粥。”李静姝熟稔地报了菜名,待店小二退下,才转身看向陈默——他已清醒了大半,正坐在窗边,摸着左臂的钢臂,眼底满是疑惑。
“你刚才为何救我?”陈默先开了口,语气平静,却藏着追问,“步摇里的毒针,你故意偏了半分;裴九溟灌迷魂香时,你又拦着他的人,若你真要拿苏若冰当祭品,大可让我被裴九溟抓走,省得碍事。”
李静姝没立刻回答,指尖拨弄着桌上的铜铃——那是刚才从金阁寺带出来的,铃身还沾着点香灰。不多时,店小二端着温好的黄酒进来,酒壶一倾,琥珀色的酒液入杯,冒着细密的热气,驱散了雅间的凉意。
待店小二退下,李静姝才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语气淡了些:“昭陵地宫要苏家血脉当祭品,是裴九溟编的。”
陈默猛地抬头,眼里满是诧异。
“当年我祖父曾参与昭陵地宫的修建,”李静姝放下酒杯,指尖划过杯沿,“玄石确实需苏家血脉激活,却不是祭品——苏家先祖曾为玄石注入过灵力,后世子孙的血脉,只是‘钥匙’,而非‘牺牲’。裴九溟故意说反,是想逼苏若冰惧我,也想让你与我反目,他好坐收渔利。”
这时,店小二端着菜上来,酱焖肘子炖得软烂,油光锃亮,清炒芦蒿绿油油的,冒着热气。李静姝往陈默碗里夹了块肘子,又盛了碗白粥:“先吃点东西,你刚才在金阁寺撑得太狠,胃里空着,容易晕。”
陈默没动筷子,又问:“那你步摇里的毒针,是为了应付裴九溟?”
“他一直怀疑我没真心与他合作,”李静姝点头,拿起筷子,夹了口芦蒿,“若我不对你动手,他定会起疑,说不定会提前去偏房抓苏若冰。周掌柜已把苏若冰转移到安全地方,等咱们吃完,就去见她,解开胎记与星图的关联。”
陈默这才端起粥碗,白粥温热,滑过喉咙,驱散了最后一丝迷魂香的滞涩。他咬了口肘子,软烂入味,竟比他往日吃的都香——许是刚才在金阁寺经历了一场凶险,此刻的烟火气,反倒让人觉得踏实。
两人正吃着,雅间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门口便没了动静。陈默指尖一顿,刚要摸向袖中的钢针,李静姝却轻轻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裴九溟的人,没敢进来,只是盯着。”
她端起酒壶,故意提高声音,像是在与陈默闲聊:“这醉松楼的肘子,果然名不虚传,等忙完昭陵的事,倒可以常来。”
门外的脚步声顿了顿,随即渐渐远去。陈默看着李静姝,眼底的疑惑渐渐散去,多了几分了然——她看似清冷,实则心思缜密,每一步都算得极细,只是之前,他被“祭品”的说法蒙了眼,没看清罢了。
“吃完这碗粥,咱们去见苏若冰。”陈默端起碗,将剩下的粥一饮而尽,语气坚定,“不管是玄石,还是璇玑仪,绝不能让裴九溟得逞。”
李静姝点头,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端起酒杯,与陈默的碗轻轻碰了一下,琥珀色的酒液晃着光,映得雅间里的烟火气,都多了几分暖意。
公主府醋意生
醉松楼的粥香还萦绕在鼻尖,李静姝已翻身上马,指尖捏着缰绳,回头对陈默道:“苏若冰暂避在我府中偏院,祖父留下的昭陵地宫图纸也藏在府里,咱们现在过去,正好让你与她核对胎记与星图的细节。”
陈默颔首,翻身上紧随其后。长安街的晨雾已散,阳光洒在青石板上,映着两人的马蹄印,一路往公主府方向去。公主府朱红大门前,两尊石狮子镇守门侧,铜环上的龙纹泛着冷光,守卫见李静姝归来,立刻躬身行礼,目光扫过陈默时,却多了几分审视——毕竟外男随意出入公主府,本就不合规制。
“放行。”李静姝语气平淡,翻身下马,径直往里走,陈默紧随其后,刚踏入府门,就见张远远身着银灰锦袍,从花园的月洞门后走了出来。他手里把玩着一枚玉扳指,脸上挂着假笑,眼神却直直落在陈默身上,像淬了冰。
“公主殿下回来了,这位便是陈默公子吧?”张远远上前一步,看似拱手见礼,实则故意挡在李静姝与陈默之间,将两人隔开半步,语气里带着几分阴阳怪气,“金阁寺一别,陈公子倒是精神好了不少,看来醉松楼的肘子,比公主府的膳食还养人?”
陈默神色不变,拱手回礼:“张都尉客气,不过是借公主府之便,与苏医正核对些要事,并非特意来扰。”
“要事?”张远远嗤笑一声,目光扫过陈默左臂的钢臂,眼底满是不屑,“陈公子一介江湖人,竟也懂昭陵地宫、玄石这些皇家秘事?莫不是借着要事的由头,想攀附公主殿下,谋些好处?”
李静姝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挡在陈默身前,语气冷了下来:“张都尉,陈默是我请来的客人,也是查玄石案的帮手,休要胡言。”她这话一出,张远远的脸色瞬间沉了几分,攥着玉扳指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他虽为驸马都尉,却从未得李静姝这般维护,如今她竟为了一个外男,当众驳他的面子,醋意像藤蔓般,瞬间缠满了心口。
“公主殿下护着他,臣自然不敢多言。”张远远压下眼底的戾气,语气却依旧带着刺,“只是府中规矩森严,外男随意出入偏院,传出去,怕是对殿下的名声不好。不如让臣陪着,也好替殿下守着规矩。”
“不必。”李静姝拒绝得干脆,转身对陈默道,“咱们去偏院见苏医正,图纸我让人去取。”说罢,便领着陈默往偏院走,竟没再看张远远一眼。
张远远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眼底的醋意渐渐翻涌成怒意。他猛地将手里的玉扳指摔在地上,玉扳指“啪”地一声碎成两半,侍卫们见状,都吓得躬身低头,不敢出声。“一个江湖野夫,也配让公主这般看重?”张远远咬牙低声骂道,语气里满是不甘与怨毒,“陈默,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知道,谁才配站在公主身边。”
偏院里,苏若冰正坐在窗前,看着腕间的胎记发呆,见李静姝与陈默进来,立刻起身行礼。陈默拿出从观星台带回来的玉盒,递到苏若冰面前:“苏医正,这是你的乳牙,裴九溟藏在观星台鼎底,想必与你的血脉有关。”
苏若冰接过玉盒,打开后,指尖轻轻抚过乳牙,眼里满是动容。李静姝让人将图纸铺在桌上,图纸上画着昭陵地宫的布局,标注着玄石的位置,与星图的纹路隐隐对应。三人正围着图纸讨论,张远远却突然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两碗茶,径直将温着的那碗递到李静姝面前,另一碗凉透的,却放在陈默手边,语气淡漠:“公主殿下忙了一上午,喝点茶歇着,别被无关紧要的人,累着了身子。”
陈默看了眼那碗凉茶,没动,只是指着图纸上的一处标注,对苏若冰道:“这里与你胎记的‘斗柄’位置对应,想必就是激活玄石的关键。”
张远远见陈默无视他,又看李静姝专注地听陈默说话,连茶都忘了喝,醋意更甚。他突然伸手,将图纸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故意挡住陈默的视线:“公主殿下,这图纸是皇家秘藏,怎能让外人随意观看?陈公子就算懂些机关,也未必能看懂地宫布局,何必白费功夫?”
“张都尉,陈默是查案的关键,并非外人。”李静姝终于忍无可忍,将图纸推回陈默面前,语气里满是不耐,“你若无事,便退下吧,别在这碍事。”
张远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李静姝护着陈默的模样,心口像被针扎着疼。他咬了咬牙,没再说话,转身摔门而去,门“砰”地一声巨响,震得窗纸都晃了晃。
苏若冰看着张远远的背影,小声对李静姝道:“殿下,张都尉他……似乎对陈公子有些敌意。”
李静姝眼底闪过一丝厌烦:“不必管他,不过是些无用的醋意。咱们继续核对,别被他扰了心神。”
陈默看着桌上的图纸,又想起刚才张远远的模样,眉头微蹙——张远远的醋意,不仅是针对他,恐怕还会借着这份情绪,在玄石案上做手脚,往后在公主府,倒是要多留个心眼。
东海来客
青龙寺的混乱刚刚平息,月光下弥漫着血腥与未散的肃杀之气。禁军正在清理现场,秦昭指挥若定,高秉晨抱着妹妹的尸身黯然神伤。陈默与沈青崖正欲审问杜慎之,忽然一阵海风般的咸湿气息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
寺顶最高处的鸱吻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黑袍在月下猎猎作响,上面用暗金线绣着的星图仿佛活了过来,随衣袂流动。最令人心惊的是他脸上那张玄铁面具,覆盖左半边脸,右眼处嵌着一颗幽蓝宝石,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芒。
“今夜真是热闹。”来人开口,嗓音如金石相击,说不出的怪异,“可惜,好戏才刚刚开始。”
秦昭厉喝:“何人擅闯禁地!”
黑衣人轻笑,袖中突然飞出一道白光,直射秦昭面门。沈青崖剑尖一挑,将那物击落——竟是片薄如蝉翼的鲛绡,落地即化为一缕白雾。
“鲛绡化雾...你是东海裴氏的人?”沈青崖面色凝重。
黑衣人纵身跃下,如一片落叶般轻巧落地,黑袍翻飞间竟真有雾气缭绕:“没想到中原还有人认得此物。在下裴九溟,东海弃子,特来取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陈默握紧手中狼符:“你所求何物?”
裴九溟的独眼盯着狼符,蓝宝石闪过一丝幽光:“狼符本就是东海裴氏与苗疆阿依莎共同铸造的圣物,被林柳二家窃取百年,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阿月闻言上前:“胡说!狼符乃阿依莎圣女与中原英豪共同铸造,为的是镇压幽冥,何时成了裴氏之物?”
裴九溟转向阿月,语气竟缓和几分:“月姑娘有所不知,裴氏被逐出中原已久,许多真相已被时光掩埋。今日我不为动武,只为做一笔交易。”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帛书,展开后竟是一幅精细的星象图:“这是裴氏世代守护的‘星陨图’,标注着狼符真正的作用——不是开启什么幽冥之门,而是引导天外之力,重塑天地。”
沈青崖忽然道:“据说二十年前漕运案当晚,有天星坠于东海,莫非与此有关?”
裴九溟的独眼闪过赞许:“沈兄果然见识广博。不错,那夜坠落的并非普通陨星,而是一块蕴藏着非凡力量的玄石。狼符本就是为引导这块玄石之力而造。”
陈默心中震动,想起父亲化名墨离后对力量的痴迷,莫非与此有关?
裴九溟继续道:“我可以帮你们解开当前困局,作为交换,我要观摩狼符三日。”他指向被缚的杜慎之,“比如,你们难道不想知道,是谁真正指使这位杜大人?”
杜慎之忽然挣扎起来:“休要听他胡言!呃...”话未说完,他突然双目圆睁,口中涌出黑血,顷刻间气绝身亡。
裴九溟叹息:“看,灭口总是来得这么快。”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针,“这是从杜慎之身上取下的‘追魂针’,上面有皇宫特制的纹样。”
秦昭接过银针细看,脸色愈发难看:“这确是内侍省所用之物...”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名玄镜司探子飞奔而来,气喘吁吁地跪禀:“指挥使!慈云观...慈云观起火了!”
陈默心头一震,看向沈青崖,二人同时想到仍在观中养伤的林峥!
“好一招声东击西。”裴九溟轻笑,“此刻赶去恐怕为时已晚。不过...”他从怀中取出一面铜镜,手指轻抚镜面,镜中竟显现出慈云观的景象——火光冲天中,数个黑影正在激烈交战。
“鲛绡镜?”阿月惊呼,“你竟真有此物!”
裴九溟语气淡然:“一点小把戏。若各位答应我的条件,裴某不介意助各位一臂之力。”
陈默与沈青崖交换一个眼神,沉声道:“你要如何相助?”
裴九溟袖中飞出一道白绫,那鲛绡见风即长,竟在众人面前形成一道雾门:“走过此门,顷刻可达慈云观。至于信不信,全凭各位决断。”
秦昭急道:“陈兄小心有诈!”
陈默却毫不犹豫迈向雾门:“事关家父安危,纵是龙潭虎穴也要一闯。”
沈青崖紧随其后:“秦将军留守此处,我与陈兄同去。”
阿月也跟上:“我对裴氏术法略知一二,或许能帮上忙。”
三人步入雾门,只觉天旋地转,再睁眼时竟已站在慈云观外!回头看时,雾门已消散无踪,裴九溟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三日后的此时,我会来取狼符...”
裴九溟站在青龙寺鸱吻上,看着陈默三人冲进火场,从怀中摸出一枚与李静姝同款的玄石碎片。二十年前的画面突然涌上心头——十岁的他躲在漕运船底,看着父亲被林峥(陈默父)用刀刺穿胸膛,柳襄在一旁冷笑:“裴氏私藏玄石,该满门抄斩。”
“父亲,我会为你报仇。”他摩挲着碎片,指尖划过上面的裴氏图腾。这时,一道黑影落在他身后,是李静姝的侍女:“殿下让先生去慈云观后院,杜慎之的尸体里,藏着苏医正的密信。”
裴九溟跟着侍女到后院,从杜慎之的发髻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是苏医正写给龙瞑卫的密信,上面写着“李静姝逼我修璇玑仪,已留故障机关”。他将纸条烧成灰烬,嘴角勾起冷笑:“苏医正倒是聪明,可惜还是斗不过李静姝。”
“先生为何帮殿下?”侍女忽然问。
“她想夺权,我想复仇,”裴九溟抛出一枚追魂针,针上刻着内侍省的纹样,“这是殿下给的,杀杜慎之,既灭口,又能嫁祸给陛下的内侍,一举两得。”他抬头望向长安方向,“等拿到陈默的狼符(阴符),再加上我手中的阳符,就能激活玄石,打开东海封印——到时候,林峥的儿子(陈默)、柳襄的外甥(张远远),都得给我父亲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