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中的暗涌
西市的喧嚣持续了整整三日。王叟饼铺前的队伍越排越长,从清晨卯时到黄昏酉时,铜钱撞击案板的脆响几乎盖过了西市的胡笳声。陈默站在帘后,看着王叟那双枯瘦的手在案板上翻飞——揉面、包馅、收口、烙制,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几十年匠人的笃定。那枚“长安第一酥”的烙印在草纸上泛着焦褐的光,像一枚枚小太阳,将王叟眼角的皱纹都映得发亮。
“陈先生,”王叟擦了擦额角的汗,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今日卖了三百二十个!照这个势头,半个月的进项就能抵过去半年的开销!”他浑浊的眼睛里泛着水光,那是希望重燃的光芒,“阿病的药钱…够了,够了!”
陈默点点头,系统视野里的数字也在跳动:【单日营收:3200文】【净利润:1920文】【客户复购率:78%】。这些数据比任何安慰都有力,却也让他的指尖微微发紧——玄机子的话像一根细针,扎在他心头最敏感的地方。
“王叟,”他压低声音,“今日那位玄机子道士,您可留意他的穿着?”
王叟一愣,回忆道:“青灰道袍,竹冠,腰间黄葫芦…对了,他那道袍的袖口,绣着暗纹!像是…云纹?不,更像…符篆?”
陈默瞳孔微缩。云纹是道家常见纹饰,但符篆暗绣…那是道教秘传的“隐真纹”,只有入门十年以上的道士才会用。更关键的是,玄机子摘饼时,指尖泛起的白晕——那是“胎息境”的特征,至少是筑基后期的高功修士!
“他…可能不是普通的游方道士。”陈默的声音沉了下来,“王叟,明日咱们换个地方摆摊。”
“换地方?”王叟不解,“这西市是人最多的地方,换了哪儿能有这人气?”
“不是人气,是安全。”陈默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总觉得,那道士的眼神…不像看凡人。咱们做的饼,香气太‘特别’,可能引来了不该引的东西。”
王叟皱起眉头:“引东西?还能引什么?莫不是官府?前儿个东市张屠户卖私盐被巡城卒抓了,可咱这是正经生意…”
话音未落,帘外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钟鸣。陈默的系统视野瞬间泛起红光——【警告:检测到高阶术法波动!】
符篆追魂
钟鸣声来自西市东侧的崇仁坊。陈默掀开帘子,正看见三个身着玄色劲装的身影穿过人群,径直朝饼铺走来。为首的是个面容冷峻的青年,腰间悬着一柄镶铜的短刃,腰牌上隐约可见“不良人”三字。
“店家,”青年的声音像淬了冰,“有人举报你卖‘妖物’。”他目光扫过案上的“长安第一酥”,瞳孔微缩,“这香气…非人间烟火。”
王叟的脸色瞬间煞白:“官爷明鉴!这是小老儿新研的奶酥馅,真真儿的凡物!”
“凡物?”青年冷笑一声,指尖掐了个诀。一道淡金色的符篆从他袖中飞出,悬在半空,竟化作一只金乌虚影,直扑案上的酥饼!“妖物最怕纯阳火,若真是凡物,这金乌自会熄灭。”
金乌虚影掠过酥饼的刹那,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分明看见,那酥饼表面的酥皮竟泛起一层幽蓝的光——那是他昨夜用“低温慢烤”技术锁住的奶酥精华,在纯阳符的灼烧下,竟与符篆产生了某种共鸣!
“嗡——”金乌虚影发出一声尖啸,骤然炸裂成点点金光。酥饼的焦香中,竟混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青年脸色大变:“这是…道韵?”
陈默心中警铃大作。他终于明白玄机子的话——“非此世应有”的,从来不是香气本身,而是他用现代技术改良的“火候”!炒面锁水、低温慢烤,这些本是中餐的常规操作,在这个火候全凭经验的时代,竟被玄机子识别为“异术”!
“拿下!”青年大喝一声,两名随从扑向王叟。王叟慌忙后退,却被门槛绊倒,怀里的钱匣“哗啦”落地,铜钱滚了一地。
陈默想也没想,抄起案边的擀面杖冲过去。他虽受了伤,但常年敲键盘的手指此时竟异常灵活——擀面杖精准地磕在青年手腕上,短刃“当啷”落地。
“大胆!”青年痛呼一声,反手要抓陈默衣领。陈默侧身避开,指节重重敲在他肘弯的“曲池穴”上。青年闷哼一声,手臂顿时麻了半截。
“陈先生!”王叟惊呼,“您…您会武?”
陈默没时间解释。他拽起王叟冲出饼铺,拐进旁边的小巷。身后传来青年的怒喝:“给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破庙夜话
两人躲进巷尾一座废弃的土地庙。月光透过残破的屋顶洒下,照见王叟脸上的惊魂未定。
“陈先生,那…那符篆…那金乌…”王叟声音发颤,“您到底…是什么人?”
陈默靠着断墙坐下,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检测到宿主触发“因果扰动”,当前世界线偏离度:12.7%】【建议:尽快消除异常标记,否则将引发历史修正力】
“我…”他深吸一口气,“我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那里的人,用…用‘科学’解释很多事。比如,火候不是靠经验,是靠温度计;酥皮不是靠手揉,是靠面粉的蛋白质结构。”
王叟听得目瞪口呆:“科…科学?”
“简单来说,”陈默捡起一块碎砖,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温度计,“我们能精确测量火的温度,让饼皮烤得刚好。这不是妖术,是…是更聪明的办法。”
王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抓住陈默的手腕:“可那道士…他说您的‘异香’引了‘东西’。那金乌…是不是…是不是冲您来的?”
陈默沉默了。玄机子的话再次响起:“此物之香,非关凡火。此物之髓,非此世应有。”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带来的不仅是“长安第一酥”,还有现代文明对古代术法的“降维打击”——当物理、化学、食品工程的知识与这个依赖术数的时代碰撞,产生的“异常”,足以让任何一个高功修士警惕。
“王叟,”他抬起头,目光坚定,“明日咱们去东市。那里有更大的铺子,更热闹的人群。但更重要的是…东市有西市的胡商,有波斯、大食的商人。他们不懂什么符篆,只认好吃的。”
王叟一愣:“去东市?可东市的租金…”
“我付。”陈默摸出怀里的半块玉珏——这是他穿越时唯一带来的东西。系统扫描显示,这是唐高宗李治登基前佩戴的“镇国玉”,虽残缺,但材质珍贵,在长安当铺能换五百贯钱。
“这玉…能换钱?”王叟瞪大眼睛。
“能。”陈默笑了笑,“足够咱们盘下东市最好的铺子,买最好的炉灶,雇最好的帮工。到时候,‘长安第一酥’不仅要在西市火,还要火遍整个长安城。”
王叟看着陈默手中的玉珏,又看了看他泛着青的眼眶(那是熬夜调试配方的痕迹),突然咧嘴笑了:“好!老汉信你!大不了…大不了再从头再来!”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陈默的系统视野里,【因果扰动值】开始缓缓下降——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玄机子的出现,不是终点,而是…序章。
深夜,陈默在临时租住的破屋里翻找玉珏。他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线装书——这是他穿越时绑在身上的“应急包”,里面装着《中国古代物理学史》《食品化学基础》《道教符篆大全》。
翻到《符篆大全》时,一张夹在书页间的纸条飘落。上面是熟悉的钢笔字迹:“若遇道号‘玄机子’者,切记:其真实身份或与‘天策府’有关,慎之!”落款是“2023年7月15日,陈默”。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天策府…那是李世民的禁军府,后来成为武则天掌控的情报机构。玄机子,竟可能与武周势力有关?
窗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陈默迅速合上书,将玉珏塞进枕头下。门被轻轻推开,月光下,一个穿着青衫的少女站在门口,手里提着食盒。
“陈公子,”少女的声音清脆,“我阿爹说,您今日受了惊吓。这是我家新做的杏仁酪,您尝尝?”
陈默接过食盒,指尖触到少女的手背——她的手很凉,像…像刚从冰窖里出来。
少女抬头,月光下,她的眼睛泛着浅金色:“陈公子,您…是不是在找什么?”
陈默的心跳漏了一拍。少女的瞳孔深处,隐约映着一道金芒——那是他昨夜在玄机子眼中见过的,紫气的源头。
“我在找…回家的路。”他轻声说。
少女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回家的路,或许就在…长安第一酥的香气里。”
窗外的月光突然变得刺目。陈默的系统视野疯狂闪烁:【警告!检测到高阶术法“溯魂引”!】【来源:目标人物(青衫少女)】【危险等级:SSS】
他握紧了手中的玉珏,突然明白——玄机子的出现,只是开始。真正的大幕,才刚刚拉开。
寒夜叩门
青衫少女说完,转身便走,脚步轻得像一片落在雪地上的羽毛。陈默握着玉珏的手紧了紧,系统视野里的【危险等级】仍悬浮在“SSS”,但他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少女的青衫洗得发白,袖口绣着半朵未开的莲花,步履间带着一股清冽的梅香——不是寻常脂粉味,倒像是雪后初绽的寒梅,冷得人清醒。
“你家…在西市?”陈默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
少女侧过脸,月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侧颜:“西市南边的崇仁坊,朱雀楼旁。阿爹说那处清净,适合养些…奇花异草。”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离你那饼铺,隔着三条街。”
陈默心中一动。崇仁坊是长安城南的文人聚居地,多住着官宦子弟和富商,朱雀楼更是城南地标,楼下开着一百家店铺。能在那里有间“养花草”的宅子,绝非普通人家。
“你阿爹是…”他试探着问。
“阿爹是药铺掌柜。”少女脚步不停,“姓柳,单名一个‘砚’字。您没听过?柳记药铺的‘雪芽茶’和‘九转还魂丹’,在西市很有名的。”
陈默瞳孔微缩。柳记药铺他听过——李治年间长安最大的药材商,连太医院都从那儿进参须。柳砚这个名字,他在《长安药商志》里见过,据说是个痴迷丹药的怪人,家中藏书万卷,连武则天都曾派使者去求过养生方。
“所以,”少女回头看他,眼尾微微上挑,“你是来求丹方的?还是…来偷我的梅花糕模具?”她的声音里带着点狡黠,像只偷腥的猫。
陈默被她逗笑了:“都不是。我只是…被你邀请了。”
少女脚步一顿,月光下,她的耳尖泛起一丝浅红:“我阿爹常说,‘医者父母心’,但‘人心比药难医’。你今日救了我阿爹的饼铺,我请你喝茶,不算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