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楷看了一眼旁边的何玉金和马勃，说道：“林医生，我们能否单独谈谈？”
林远志直接拒绝：“没必要。他们是我的学徒，不是外人。叶先生要谈的事，难道是什么见不得光的？”
叶楷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有个性！林远志，你果然和调查里说的一样，没那么好说话。不过，年少成名，心高气傲，也在所难免，我能理解。”
他收敛笑容，身体微微前倾。
“好，那就不避讳了。长话短说，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去一趟燕京，为我父亲诊治。就这么简单。至于出诊费，只要我父亲的病情能有起色，放心，我保证会给你一个绝对满意的数字。”
林远志并没有立刻被“燕京”和“重金”打动，反而提出了疑问：“燕京汇聚了全国最顶级的医疗资源和名医专家，叶先生怎么会千里迢迢，找到我这个安阳的‘网红’医生？”
“你是网红不假，但你真有实力。”叶楷回答得十分肯定，“你的背景、经历、甚至你治愈的那些病例，我都派人仔细调查过，确认无误。否则，我也不会亲自跑这一趟。”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嘲讽。
“至于燕京的名医。哼，他们水平是有，但有个通病——年纪大，地位高，格外爱惜自己的羽毛。遇到身份特殊、病情又重的病人，他们首先考虑的不是如何全力救治，而是计算着成功率，掂量着万一失手，会对他们积累一生的声誉造成多大的影响。很多时候，他们宁愿选择保守、甚至推脱，也不愿冒险。”
林远志又提出一个现实问题：“叶先生既然调查过我，应该知道，我的行医资格证，只在AY市有效。去了燕京，我就是非法行医。”
“资格证？”叶楷不屑地摆摆手，“规矩是给普通人定的。我请你去看病，不在乎你有没有证，难道在燕京，还会有人来查我叶家的客人？还是说，你担心我会举报你？哈哈，林医生，别把每个人都想得那么坏，不是每个接近你的人都是为了害你。我还不至于为了算计你，如此大动干戈。”
“令尊具体是什么病？”林远志问道，态度有所松动。
“慢性肾炎。”叶楷的神色黯淡了几分，“确诊一年多了，常规治疗都试过了，效果不好，病情还在持续加重。现在已经下不了床了，全身浮肿得厉害。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样没了。
身为儿子，我必须尽一切努力。中医专家也请过不少，说法都差不多，什么‘病程缠绵’、‘难求速效’……我就纳闷了，既然都没好办法，那中医肾病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就给病人做做透析前的调理吗？”
这时，服务员开始上菜，都是林远志他们常点的几个简单家常菜。
叶楷看了一眼，皱了皱眉：“你们三个人就吃这么点？”
他不等林远志回答，直接抬手叫来服务员。
“把你们菜单上推荐的招牌菜，全都上一份。”一直站在不远处看似随意闲逛的平头男子立刻快步上前，拿出手机准备扫码付款。
林远志想阻止：“叶先生，不必破费……”
叶楷打断他：“我也没吃晚饭，正好一起。这顿我请。”
饭菜陆续上桌。
叶楷一边随意吃着，一边继续说道：“我是在网上偶然看到关于你的报道和视频，直觉告诉我，你应该有真本事。调查之后，更坚定了我的想法。所以我来找你，不是病急乱投医，而是基于理性判断后的无奈之选。
安阳这种小地方，池子太浅，容不下真龙。就算你想风平浪静，安心做个门诊大夫，也会有人不答应，会想方设法地搅动风云，从你身上榨取价值，我说得对不对？”
何玉金心直口快，忍不住接话：“叶先生您怎么知道？我们今天上午就被环卫和卫生局连着罚了两次款！是不是就跟这个有关？”
叶楷愣了一下，露出玩味的笑容：“哦？还有这事？我倒是刚知道。不过，能让不同部门轮番上门‘关照’，这说明你们确实是得罪了地头蛇啊。呵呵，这倒也难免。
既然这样，事情反而好办了。林医生，告诉我，是谁在找你麻烦？我帮你摆平。这点小事，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林远志看着对方：“那人的职位，在安阳不算低。”
叶楷轻笑一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自信：“别说一个安阳的地方官员，就是省领导，我打个招呼，也不是什么难事。怎么，你觉得我是在吹牛？”他身体微微后靠，“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林医生你得先答应跟我去燕京一趟。”
话已至此，意图再明显不过。
林远志沉默了片刻。
对方的权势、诚意，以及父亲危在旦夕的病情，都摆在面前。
“看来，我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别误会，我绝无逼迫之意。”叶楷正色道，“我是拿出了最大的诚意。你还有什么其他的麻烦，可以一并告诉我，我顺手都替你解决掉，也省得以后麻烦。”
“不必了。”林远志摇摇头，“谢谢叶先生好意。我没其他麻烦。既然叶先生如此有诚意，又一片孝心，我愿意去燕京一趟。但时间，最多一周。”
叶楷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了舒展的笑容，举起茶杯：
“好！一言为定！一周？哈哈，我只怕你到了燕京，见识了那里的广阔天地，就不想再回这小地方了。那可不是安阳或者广南能比拟的。来，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两人碰杯。
林远志忽然想到什么，问道：“我能否带我的两位学徒一同前去？也能有个照应。”
叶楷果断拒绝：“抱歉，家父的病情，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我不希望有太多外人介入。”
林远志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转向何玉金和马勃，郑重交代：“我离开后，门诊暂时关闭。你们两人学习不可一日荒废，要互相督促，按时完成我此前布置的背诵和复习任务。我回来后会检查。虽然未满一月，但这个月的工资，我会提前发给你们。”
两人连忙摆手。
“师傅，我们不急用钱！工资等您回来再说！”
“是啊师傅，您放心去，我们一定好好看书学习！”
饭后，叶楷起身告辞：“林医生，那就说定了。明天上午九点，我会派人到你的住处接你，直接去机场。机票和行程，我都会安排好。”
说完，他便带着那名平头男子离开了。
等他走后，何玉金才咋舌道：“这人派头好大……燕京叶家？到底是什么来头？”
马勃立刻拿出手机搜索，片刻后摇摇头：“网上信息很模糊，燕京姓叶的领导有好几位，级别都不低，无法确定具体是哪一位，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家人。”
林远志显得很平静：“不必猜测了。你们只需记住，安心学习，等我回来。”
当晚，林远志在公寓收拾行李时，手机响了。来电显示赫然是——荣天下。
林远志迟疑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
出乎意料，电话那头传来的不再是盛气凌人的威胁，而是充满歉疚甚至带着卑微的声音：
“林、林医生吗？哎呀，我是老荣啊……今天白天……那什么……环卫和卫生局那边的事，我都听说了！真是胡闹！太不像话了！我、我代他们向您赔个不是！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您放心！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以后绝对，绝对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
还有，之前我介绍出诊的事，是我考虑不周，给您添麻烦了！以后，以后我保证不会再打扰您了！还请您海涵，海涵啊！”
林远志心中已然明了——这必然是叶楷的能量已经发挥了作用。
这叶公子的手段和背景，远比想象的还要强大。
他只是对着话筒，平静地说了一句话：“以后，别再打来了。”然后，挂断了电话。
次日早上九点整，林远志拖着简单的行李箱，在公寓楼下等候。
准时，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驶来，开车的依然是那位平头男子，态度却比之前恭敬了许多。
抵达机场，在VIP候机室，林远志见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叶楷。
叶楷看到他，笑着迎上来，半开玩笑地说：“人没跑就好。走吧，林医生，该登机了。燕京，在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