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半,航班平稳降落在燕京国际机场。
巨大的航站楼、川流不息的人潮,以及空气中那股属于特大城市的、混合着尾气与干燥尘埃的特殊气息,瞬间将林远志从安阳的闲适拉入了帝都的喧嚣漩涡。
叶楷显然对这一切习以为常。
他步履从容,带着林远志穿过VIP通道,一辆低调却气场十足的黑色红旗轿车已静候在出口。
司机是见到叶楷,无声地敬了个礼,迅速接过两人的行李箱。
车子驶上机场高速,窗外的景象飞速后退。
高耸的写字楼、密集的立交桥、以及远处若隐若现的古典建筑轮廓,交织出一幅庞大而复杂的图景。
叶楷靠在舒适的真皮座椅上,开口道:“林医生,一路辛苦。我们先去住处安顿一下,然后吃个晚饭,之后再去医院。”
林远志点点头,没有多问。
他以为所谓的住处,无非是某家高档酒店。
当红旗车驶离主干道,拐进一片绿树掩映、围墙高耸的静谧胡同区,最终在一扇古朴的朱漆大门前停下时,林远志才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这是……?”林远志有些诧异。
叶楷微微一笑,推门下车:“我家的一处老宅子,平时空着。给你暂住几天。”
走进大门,绕过影壁,一个规整的四合院呈现在眼前。
青砖灰瓦,飞檐斗拱,院中一棵老石榴树枝叶繁茂,树下摆着石桌石凳,充满了老燕京的韵味。
走进屋内,却是另一番天地:现代化的装修风格,智能家居控制系统,恒温恒湿的新风系统,简洁明亮的灯光设计,与古朴的外壳形成了奇妙的融合。
“怎么样?还过得去吧?”叶楷略带得意地环顾四周,“不是订不到酒店,主要是考虑到你现在的知名度,进出酒店太扎眼,容易被盯上。这一片的四合院,早年都被一些有先见之明的人买下了,现在大多空置,或者偶尔用来招待特殊客人,清静,安全。”
林远志不得不承认,叶楷考虑得很周到。
这种大隐隐于市的安排,确实比住酒店更符合他目前“秘密出诊”的需求。
他被安排在东厢房的一间客房,内部设施一应俱全,舒适度极高。
放下行李,稍事休息,叶楷便招呼林远志:“走,林医生,带你去尝尝地道的宫廷菜,就在附近的白家大院。”
白家大院也是一处改建的高级餐厅,保留了王府宅邸的格局,雕梁画栋,气派非凡。
叶楷预定了一个僻静的包厢。
落座后,他看似随意地说道:“待会儿可能会有几个家里的亲戚过来,一起吃个便饭。你别介意,我带你来给我爸治病,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家里其他长辈和兄弟姐妹也都挺关心的,都想见见你这位‘神医’。”
林远志心中微动,隐约感觉这顿饭可能没那么简单,但面上依旧平静:“理解。”
果然,没过多久,包厢门被推开,五个人鱼贯而入。
三男两女,年龄跨度从二十出头到六十左右,衣着打扮看似随意,但细节处透着不凡的品味和质地,神态举止间自然流露出一种久居上位或优渥环境养成的从容与审视。
叶楷起身,热情地一一介绍:
“这是我妹,叶楠,在国贸那边做投行,瞎忙。”一位约莫二十五六岁、妆容精致、眼神锐利的年轻女子对林远志微微颔首,笑容标准却带着距离感。
“这是我堂哥,叶栋,在部委工作。”一位四十岁左右、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沉稳的男子,主动伸出手与林远志握了握,力道适中,目光深邃。
“这是我大姨,您叫梅姨就行;这是我大姨夫,高叔。”一对六十岁上下的夫妇,阿姨富态雍容,叔叔面色略显苍白,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和病容。
“这是我堂侄子,小辉,清华大一学生。”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略显腼腆的年轻男生,好奇地打量着林远志。
介绍完毕,众人落座。话题自然而然地围绕着林远志展开。
叶楠的问题很直接:“林医生,网上关于您的报道我们都看了,确实很神奇。不知道您对慢性肾炎这类免疫系统疾病,有什么独到的治疗思路?”
叶栋则更关注背景:“林医生如此年轻就有这般造诣,想必是家学渊源吧?”梅姨和高叔则更多是表达关切和感谢之意。小辉则像个好奇宝宝,问了不少关于中医理论的问题。
林远志不卑不亢,一一简要作答,既不过分谦虚,也不夸大其词,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席间气氛看似融洽,但林远志能感觉到,除了梅姨和小辉,叶楠和叶栋的目光中,始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和考较。
酒过三巡,菜上五味。
忽然,梅姨夫高叔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用手揉了揉后腰。
这个小动作被叶楷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立刻放下筷子,关切地问:“高叔,您这老腰疼的毛病又犯了?”
随即,他话锋一转,目光投向林远志,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抬高:“高叔这腰痛好些年了,现在夏天还好点,一到冬天就加重,严重的时候都下不了床。和谐、天唐的专家都看过,中医名家也拜访过不少,针灸、理疗都试过,当时能缓解点,但总是除不了根。林医生,您是我们请来的高人,您给瞧瞧,这病……有什么高见没有?”
梅姨连忙打圆场:“哎呀,阿楷,吃饭呢,说这个干嘛,扫兴!”
高叔也摆摆手,脸上带着憨厚的笑:“是啊是啊,老毛病了,不碍事,别影响林医生吃饭。”
叶楷却执意地看着林远志,叶楠和叶栋也停下了交谈,目光聚焦过来。
林远志心中雪亮。
这绝非偶然。
而是一场精心安排的“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