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身体在林默日复一日的精心调理下，恢复得很快。丹药的温养，化神魔元润物无声的滋养，驱散了长年累月积攒下的沉疴暗疾。苍白的脸颊渐渐有了血色，干枯的手掌也恢复了些许肉感，眼神不再是浑浊无光，而是重新焕发出属于“林母”的坚韧与清明。
她能自己下床走动，甚至能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看着儿子忙前忙后，脸上时常会露出满足而宁静的笑容。这笑容，是林默十几年来在血雨腥风中挣扎时，心底最深处渴望触及的温暖。
然而，身体的创伤容易抚平，心灵的褶皱却难以瞬间熨帖。
一个午后，阳光正好。林默陪着母亲在院中石凳上坐着，桌上摆着清淡的茶点。母亲看着儿子那张褪去了少年稚气，变得棱角分明、隐含风霜的脸，目光在他眉宇间那道不自觉微蹙的竖痕上停留了许久。
那是长期凝神、杀伐决断留下的印记。
“默儿，”母亲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吧？”
林默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垂下眼帘，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仿佛那里面藏着他不愿回首的过往。
“还好，娘。”他试图让语气显得轻松，“儿子现在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
母亲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他放在石桌上的手背上。那手掌粗糙，布满老茧，是十几年操劳的见证，却带着让林默心神微颤的温暖。
“娘虽然是个凡人，不懂你们修仙者的事，”母亲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通透，“但娘知道，我儿心里……装着事，很重的事。”
林默的身体微微一僵。
母亲的目光慈爱而哀伤，缓缓扫过他看似平静的周身：“你身上……有股子洗不掉的血气，还有……一种娘说不上来的，又冷又沉的东西。像……像背着一座看不见的山。”
林默猛地抬头，对上母亲那双仿佛能映照出他灵魂底色的眼睛。他从未想过，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母亲，竟能如此敏锐地感知到他刻意收敛的一切。是母子连心？还是他潜意识里，其实一直在渴望能被至亲之人看穿这层坚硬的外壳，触摸到他内里的疲惫与伤痛？
他张了张嘴，想编造些轻松的经历，想说些宽慰的话。但看着母亲那了然、心疼却又无比包容的眼神，所有精心构筑的防御，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避开了母亲的目光，重新低下头，喉咙有些发紧。沉默，在母子之间蔓延，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良久，他才用极其低沉、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儿子……没能保护好一些人。”
他没有说具体是谁，没有提赫连娇娇的名字，没有提那场让他痛彻心扉的殒命。但那份深沉的痛苦、无力与悔恨，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