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手紧了紧，没有追问，只是轻轻拍着他的手背，如同他幼时做噩梦惊醒时那般。
“人这一辈子，谁还没个磕磕绊绊，谁还没点追不回的遗憾？”母亲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娘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活着的人，得往前看。心里再苦，也得给自己留条缝，透透气。”
她顿了顿，看着儿子紧绷的侧脸，语气愈发柔和：“默儿，娘不指望你有多大出息，成了多厉害的仙人。娘只盼着你……心里能轻省些，能……偶尔笑一笑。”
“偶尔笑一笑……”林默在心中重复着这句话，一股巨大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他多久没有真正轻松地笑过了？自从踏上这条复仇与追寻力量的不归路，他的世界便被血色、阴谋和沉重的责任填满。笑容，早已成为一种奢侈的表情。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反手握住了母亲粗糙的手。
“娘，儿子知道了。”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承诺的意味，“儿子会试着……让自己轻省些。”
这一次，他没有回避母亲的目光。
也正是在这情感流动、心灵稍稍卸下防备的时刻，林默强大的神识，捕捉到了院落外一丝极其隐晦、带着探究意味的波动。并非恶意，更像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观察。
是玄尘子。他正遵从林默的命令，在远处警戒，同时也被这院落中流露出的、与他认知中“仙师”形象截然不同的温情与脆弱所震动。
林默心中了然，并未点破。他需要玄尘子看到，他并非只有冷酷杀戮的一面，他亦有需要守护的软肋。这反而能让玄尘子更加敬畏，也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守护好这份对他主人而言至关重要的温情。
接下来的日子，林默依旧每日陪伴母亲。他开始有意识地收敛周身不自觉散发的冷冽气息，尝试着像普通人家的儿子一样，听母亲絮叨村里的旧事，讲他小时候的糗事，甚至笨拙地学着帮母亲梳理那已夹杂了大量银丝的长发。
母亲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眼神也越来越亮。她似乎知道儿子在努力，她也用自己全部的爱与包容，一点点融化着儿子心中冻结的坚冰。
然而，林默很清楚，这份宁静是偷来的。他体内的魔元在缓慢恢复，甚至比受伤前更加精纯。真魔大帝的残魂在寂灭佛国本源和净化之力的双重压制下暂时蛰伏，但那份威胁如芒在背。北境的“冰寂之扉”，冥魂宗与圣族的仇恨，复活娇娇的执念……一切都没有消失，只是暂时被这凡俗小院的温情所掩盖。
他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却也清醒地知道，自己注定无法长久停留。他是一只属于风暴的鹰隼，短暂的栖息，是为了积蓄力量，飞向更险峻的山巅，面对更猛烈的风雨。
但至少在此刻，他愿意放下一切，只做母亲身边那个可以偶尔流露出疲惫和脆弱的儿子。
这份认知，让他对母亲的陪伴，更加珍惜，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离别的预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