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克处理完丧事的后续,拖着悲痛不堪的身心,来到了阿芝家。
短短几日,他瘦了一大圈,鬓角似乎都多了几根白发。
阿依也同样憔悴,原本灵动的双眼失去了所有神采。
吉克看着女儿,声音沙哑却尽量放得轻柔:“阿依,阿达来接你回家。”
阿依抬起空洞的眼睛,看了吉克许久,她才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吉克伸出手,拉住了女儿冰凉的小手,父女俩慢慢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门口,阿依的脚步顿住了,她看向莫苏房间那扇紧闭的房门,忽然轻声问道:
“阿达,阿喔……是去山上采药了,是不是?像以前一样,过几天就回来了?”
吉克的心如同被针扎一般刺痛,他看着女儿眼中那自欺欺人的希冀,喉头哽咽。
良久,他还是沉重地点了点头,声音低哑:
“是啊……她和你阿嫫……一起去采药了……要去……很久……”
晚上,依旧是秦玥陪着阿依睡在阿依自己的房间里。
夜很深了,秦玥以为阿依睡着了,正准备松口气,却听见身边传来阿依低低的、清晰的声音:
“阿姐。”
“嗯?”
秦玥连忙轻声回应。
阿依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望着屋顶,慢慢地说:
“我不和你回石城了。我要留在家里,陪着我阿达……等我阿喔,和我阿嫫……回家。”
秦玥的心猛地一酸,她翻过身,将阿依冰凉的身体紧紧搂在怀里,仿佛想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她忍着泪,柔声道:
“好。阿姐答应你。等先生从弥州回来,我就和他一起来看你。”
“你要是想我了,想先生了,或者遇到什么难处,就随时捎信给我,我们立刻就来。”
阿依在秦玥温暖的怀抱里,轻轻地点了点头。
按照爨寨的习俗,逝者下葬后第三天,亲人们要返回墓地,进行“复山”的仪式,整理坟茔,再次祭奠。
但吉克没有这样做。
他和阿依两人,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照常生活。
阿依将莫苏生前晾晒的草药,分门别类,仔细收好。
有族人生病了前来求医,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心浮气躁,而是学着莫苏的样子,温和、耐心地询问病情,仔细诊脉,谨慎开方。
吉克忙完族中的事务,父女俩便会背上竹篮,带上药锄,一起到莫苏生前常去的山上采药。
他们很少交谈,只是默默地行走在山林间,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延续着某种联系,等待着某个永远不会归来的人。
秦玥和阿土尽管有万般不舍与放心不下,但石城还有医馆和武馆需要照料,他们不得不离开了。
临走那天,阿依没有出门送他们。
她搬了一把小凳子,坐在了莫苏生前经常坐着晒太阳、整理草药的那个位置。
学着莫苏的样子,朝着寨子口的方向,朝着秦玥和阿土,轻轻地挥了挥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轻声说:
“路上走慢一点。”
阿土和秦玥牵着马,一步三回头。
看着那个坐在光影里、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却又脆弱得如同琉璃般的身影,心中充满了酸楚与担忧。
但最终也只能狠下心肠,踏上了归途。
回到石城时,恰好在城门口,遇见了从弥州返回的秦阳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