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即,她的目光掠过窗外,仿佛看到了那个总是带着灿烂笑容,热情得像一团火般的佤山少年,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眶微微湿润:
“只是……只是苦了阿土那孩子。他是个实心眼的傻孩子。”
“他恐怕至今还满心欢喜地以为,只要他努力赚够了聘礼,就能风风光光地把你娶回家。他要是知道你这番打算,该有多……”
银花走到窗边,用力推开沉重的木窗,夜风立刻带着山林特有的潮湿涌入,吹动了她的发梢和衣角。
她望着窗外其他吊脚楼里零星闪烁的灯火,如同渺茫的星光。
想起阿土那双总是毫无保留地倾注着爱慕与真诚的眼睛,他那些笨拙却热烈的承诺,他小心翼翼揣来的礼物……
她心中并非毫无波澜,那坚冰般的心防深处,似乎有一角微微松动。
但很快,那份对权力的强烈渴望,带领族人走向更强盛未来的巨大野心,迅速且牢固地重新占据了上风,将那一点点微弱的涟漪彻底淹没。
“我不会嫁给他离开牡寨的,永远不会。”
她的声音很轻,飘散在夜风里,却异常坚定:
“牡寨需要我,我也需要牡寨。这里才是我的根,我的战场,我未来的王座。”
“但我同样知道,”她回过头,看向母亲:
“他们佤山人最重宗族传承和男子尊严,绝无可能接受他们的儿子入赘他寨,更不可能接受他们的孙子孙女不认祖归宗。我和他,从开始就注定走的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她顿了顿,语气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
“所以,阿妈,我和他……只会有一个结果:生一个完美地融合了阿勇家和我个人意志、也带着佤山人强悍血脉,却只属于牡寨、只属于我的继承人。之后……”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冰封千里般的决绝和漠然:
“之后便桥归桥,路归路。他娶妻生子,而我,留在我的牡寨,守护我的族人,巩固我的权力。各有各的征程,永不相交。”
族长夫人看着女儿,烛光下,女儿美丽的脸庞仿佛笼罩着一层冰冷的光晕。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在那副自己熟悉的容颜之下,隐藏着怎样一颗不惜碾碎个人情感的巨大野心和意志。
她上前一步,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只是伸出手臂,将女儿轻轻拥入怀中。
她叹息道:“人生在世,总有取舍。想要握住权力,尤其是女人想要握住权力,这条路更是孤独寒冷,每一步都可能踩在刀刃上。”
“孩子,你自己选的路,自己想清楚……日后,无论如何,莫要后悔便是。”
与此同时,远在石城。
暮色四合,城门即将关闭之时,阿土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近两年,他开始跟着岩帅走马帮,历练闯荡,增长见识。
但因为心中总有牵挂,总有那么一个倩影和一片熟悉的山水让他割舍不下,他始终走不远,只在西南一带相对熟悉的官道和商路上来回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