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忌的马蹄声在皇宫青石板甬道上骤然停歇,“嗒”的一声脆响后,溅起的细碎尘土还未及落地,他已利落掀翻马镫,身形挺拔地跃下马背。
沿途值守的宫卫见他神色紧绷,步履匆匆,连寻常的躬身通报流程都省了,只飞快抬手示意放行,喉结微动,却未敢多问。
北疆急报昨夜已由驿卒送抵皇宫,红漆封套上“十万火急”四字刺目,整个皇宫都笼罩在紧张氛围中,谁都清楚,今日御书房里的议事,绝非寻常争论,而是关乎北疆存亡、牵动朝堂格局的风波。
推开御书房那扇雕着云龙纹的厚重朱漆门时,一股凝滞的气息瞬间将裴忌裹住。
铜炉里燃着的龙涎香,本该带着醇厚温润的香气,此刻却与案几上堆积的奏折墨味交织,混杂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焦虑,在殿内沉沉不散。
最上方的那份北疆急报,边角被指尖捻得发毛,朱批的“急”字渗着墨痕,格外扎眼;一旁的青瓷茶杯里,茶水早已凉透,杯壁凝着细密的水珠,顺着杯身滑下,在案几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痕迹。
陛下坐在龙椅上,金绣的龙纹衣袍垂落在椅侧,他指腹按在眉心,指节反复摩挲着奏折边缘,眉峰拧成的川字几乎能夹碎一枚铜钱。
目光扫过殿内群臣时,眼底的疲惫像蒙了层雾,连往日里沉稳的语气,都透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烦躁。
殿中群臣分列两侧,姿态各异,每一个细微动作里,都藏着各自的心思。老宰相拄着乌木拐杖,站在左侧首位,拐杖顶端的麒麟纹被岁月磨得光滑温润。
他花白的胡须垂在胸前,双眼微阖,似在闭目养神,可每一次指尖摩挲麒麟纹,都慢而沉,像是在掂量着每一句话的分量,连呼吸都放得轻而稳,生怕打乱了殿内的平衡。
右侧的显眼位置,被沈大人与英国公牢牢占据。沈大人身着绣着银线祥云的锦袍,领口的祥云纹在烛火下泛着细碎的光,腰间悬着的羊脂玉带,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玉响。
他看似站姿从容,可垂在身侧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攥紧,指节泛白,偶尔侧头与英国公交换眼神时,眼底的算计像藏在云后的阴光,快得让人抓不住,却又清晰地透着对局势的掌控欲。
英国公则一身玄色铠甲未卸,铠甲缝隙里还嵌着些练兵场的沙砾,肩甲上的一道新划痕,斜斜划过兽首铜扣,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像是刚从演武场赶来,带着几分武将的张扬与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