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庭院中的晨光尚未完全驱散夜寒,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声响,与暗卫低沉的禀报声交织在一起,更添几分凝重。
裴忌捏着那封染着墨痕的急报,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目光锐利地扫过眼前两名黑衣人,沉声道:“仔细说说,大殿下是如何提前警觉的?”
左侧那名身形稍高的暗卫上前一步,声音平稳无波,却难掩语气中的焦灼:“回首领,据北疆传回的密信,大殿下半月前巡查边境时,便察觉匈奴异动。他们的商队往来愈发频繁,且多是精壮男子,行迹诡异。大殿下当即下令加固城防,在城外隐蔽处设下三道暗哨,又将原本分散驻扎的兵力收缩至主城,这才在三日前的夜袭中保住了要塞。”
“夜袭具体情形如何?”裴忌追问,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此刻冰凉的触感却无法平复他心中的波澜。
“匈奴是在三更时分发难的,”暗卫继续禀报,“他们借着风雪掩护,用云梯攻城,箭雨密集如蝗。幸得大殿下早有准备,城墙上的滚石、热油早已备好,暗哨也及时发出警报。可即便如此,守军伤亡依旧惨重。”
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无奈,“北疆士兵常年疏于操练,往日里只当匈奴不敢轻易南下,多有懈怠。大殿下到任后虽日日督促操练,可积习难改,不少人连兵器都握不稳,临阵时慌了手脚,竟有甚者误触了自家的防御机关。”
裴忌目光依旧紧锁着暗卫:“继续说。”
另一名矮些的暗卫接口道:“但此事疑点颇多。匈奴此次夜袭,竟精准避开了我军的两处伏兵,直奔城防最薄弱的西北角。更蹊跷的是,战前一日,负责粮草调度的参军突然称病,将调度权交给了副手,而那副手正是三年前从匈奴地界归附而来的汉人。”
“归附之人?”裴忌眉峰一蹙,“此人背景可有查明?”
“查过,表面上是战乱中流离失所的流民,被前将军收留后提拔。”暗卫答道,“可大殿下察觉,他近半年来与城外常有书信往来,只是书信内容皆为寻常问候,找不到通敌的直接证据。此次匈奴围城,粮草迟迟未到,也与他负责的调度环节有关,说是运输队遭遇暴雪受阻,可据暗线回报,运输队早在三日前便已抵达北疆外围,却迟迟未进城。”
裴忌低头沉思,指尖的玉佩被摩挲得温热。他自然明白其中的关键——粮草是军中命脉,若内奸真在粮草上动手脚,再勾结匈奴里外夹击,北疆要塞不出三日必破。
而一旦北疆失守,匈奴铁骑便能长驱直入,沿途州县毫无抵御之力,届时必然是尸横遍野、生灵涂炭,京城也将陷入险境。
“首领,”高个暗卫见他不语,又道,“大殿下在信中说,北疆守军虽仍在坚守,但士气低落,不少士兵已心生惧意。匈奴兵力是我军三倍有余,且皆是能征善战的骑兵,若再无援军与粮草,城池迟早会被攻破。”
裴忌抬起头,目光扫过庭院中尚未消融的积雪,远处天际已泛起橙红,可这晨光却照不进他心头的阴霾。
他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内屋的方向,门帘低垂,隐约能想象到江晚宁安睡的模样。她刚从鬼门关挣扎回来,脸色苍白,呼吸微弱,此刻定然最需要人陪伴。
他想起昨夜她浑身抽搐、口吐黑血的模样,想起自己握着她冰冷的手,感受着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心脏便一阵抽痛。
他多想就这样守在她床边,等她醒来,看她睁开眼,哪怕只是轻声说一句话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