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婆子压低声音附和:“可不是嘛!我听说啊,这人的命数啊,都是有定数的。有些人自己命格不好,硬是往贵人身边凑,说不定就会……冲撞了……”
“嘘!快别说了!仔细被人听见!”
两个婆子像是受惊的兔子,立刻噤声,慌忙拿起扫帚装作干活。
萧夫人的脚步猛地顿住,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前几日萧御因换季确实有些咳嗽,但远不如柳芊芊口中“病得那么重”。这些话,分明是意有所指!
柳芊芊适时地扶住萧夫人的手臂,脸上露出惊惶和气愤的神色:“姨母!这些下人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怎能如此编排主子!颜妹妹她……”
她欲言又止,眼圈微微发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都怪芊芊不好,若不是芊芊来了,也不会引得她们这般猜测颜妹妹……芊芊这就去告诉管事,好好惩治这些乱嚼舌根的!”
她作势要走,却被萧夫人一把拉住。
萧夫人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是被气得不轻,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触及逆鳞的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萧御是她的命根子,任何可能危害到儿子健康的事情,都会让她神经紧绷。
“罢了,” 萧夫人声音冷硬,“跟这些下人计较什么,没得降低身份。”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两个噤若寒蝉的婆子,终究没有发作,但心底那关于“命硬”、“冲撞”的忌讳,却被深深地触动了。
柳芊芊低眉顺眼地跟在萧夫人身后,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第二根,“克夫”的刺,也已成功埋下。
流言如同无形的瘟疫,一旦找到缝隙,便会疯狂滋长。它们不需要证据,只需要一个看似合理的引子和不断的重复。
“听说了吗?少爷上次落水,就是因为……”
“可不是,表小姐没来之前,府里多太平啊……”
“唉,所以说,这娶妻娶贤,门第和命格,可是顶顶重要的……”
这些窃窃私语,如同秋日里潮湿的寒气,无孔不入地渗透进萧府的每一个角落。它们起初只是在最底层的仆役间流传,渐渐地,连一些有些体面的管事嬷嬷,看虞颜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审视和疑虑。
虞颜最先感受到的,是来自周遭的寒意。
她去小厨房为萧御端药,往日里殷勤备至的厨娘,如今只是淡淡地将药碗递给她,便转身去忙别的,连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
她吩咐一个小丫鬟去库房取些银霜炭,那小丫鬟嘴上应着,却磨磨蹭蹭,半晌不见动静,待虞颜亲自去催,她才不情不愿地挪动脚步,嘴里还低声嘟囔着什么“真当自己是主子了”之类的话。
她去给萧夫人请安,守在门口的丫鬟通报的声音,似乎也比往日冷淡了几分。
萧御依旧待她如初,甚至因为察觉到她情绪低落而更加温和。但府中这种无形的排斥和冷遇,却像一张逐渐收紧的网,让她感到窒息和无力。
她不明白,为什么短短半月,一切仿佛都变了。她依旧小心翼翼地熬药,认真地研墨,安静地守在萧御身边,可那些曾经和善的目光,如今却充满了猜忌和疏离。
她像一株突然被移植到阴翳处的植物,感受着阳光的撤离和养分的流失,却只能默默地、困惑地承受着。
而这一切暗流的源头,那个始作俑者,此刻正坐在自己布置得清雅舒适的房间里,对镜梳妆。镜中的少女,眉眼依旧温婉,唇边却噙着一丝志在必得的、冰冷的笑意。
裂帛之声已起,只待那最终撕裂的一刻。萧府这潭看似平静的湖水,已被她成功搅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