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一时寂静,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谢玄张大了嘴巴,感觉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土匪?救济百姓?还指点生路?这完全颠覆了他对“匪”的认知。
陆昶却若有所思,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行伍气息…‘雪里蛟’…劫富济贫…”他沉吟片刻,问道:“可探知那‘雪里蛟’的来历?为何落草?”
斥候面露难色:“百姓们也说不真切,只隐约听说,那‘雪里蛟’头领原本似乎不是匪类,好像…好像是北边退下来的军户,极是骁勇,据说能开三石强弓,有万夫不当之勇。只因家乡被当地豪强勾结贪官,强占了田产,还害了人命,申诉无门,一怒之下才杀了那豪强全家,带着一班同样受欺压的弟兄逃入山中落了草。因其来去如风,尤善在雪天活动,故得了‘雪里蛟’这么个诨号。官府也曾围剿过几次,皆因其勇猛且熟悉地形,未能成功,反而折了些人手。”
“智勇冠三军…被豪强所迫…无奈落草…”陆昶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眼中光芒闪烁不定。
谢玄忍不住道:“如此说来,这竟是个被逼造反的英雄好汉?那我们……”
陆昶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目光投向帐外无边的雪夜,缓缓道:“是英雄,是匪寇,岂能仅凭百姓几句传言断定?然其行为,确有可取之处,至少…心中尚有仁念,知百姓疾苦。”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深邃起来:“此人若真如百姓所言,有万夫不当之勇,又能在官军围剿下存活至今,必非仅有勇力,定然颇有谋略。且其与地方豪强有深仇大恨…此点,或许…”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谢玄已经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样一个熟悉本地情况、与豪强对立、且在贫苦百姓中有一定声望的人物,若是运用得当,或许能成为一把对付地方顽疾的利刃?当然,其匪徒的身份,亦是极大的风险和障碍。
“吩咐下去,”陆昶最终下令,“今夜加派双岗,严密警戒。但对那‘雪里蛟’的人,若无主动攻击,不必追击,以免节外生枝。”
“是!”
斥候退下。帐内重新恢复安静,但气氛已然不同。谢玄只觉得心潮澎湃,没想到还未到任,便已遇上如此奇人奇事。而陆昶则陷入更深的沉思。
这突如其来的“义匪”,像是一块投入水中的石头,在他原本的计划中激起了新的涟漪。如何对待此人此事?是威胁,还是机遇?这无疑是对他的第一次现实考验。
雪后的夜晚格外寂静,也格外寒冷。但在这寂静寒冷之下,似乎正有新的暗流,在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