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依旧阴沉,但风雪总算彻底停了。积雪深厚,车队拔营启程的速度慢了许多。陆昶下令全军戒备,斥候放出更远。昨日“雪里蛟”的出现,像一根无形的刺,让他心中始终保持着一份警惕,同时也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之意。
果然,才行出不到二十里,前方便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派往最前方的斥候小队疾驰而回,为首的队正面色凝重,远远便打出手势示警。
“太守!”斥候队正勒住战马,喘息着禀报,“前方五里,有一处狭窄的谷道,两侧山坡林深雪厚。我们发现谷中有大量新鲜马蹄印和车辙印,异常杂乱,绝非寻常商队!观其痕迹,对方人数恐不下五六十骑,还似乎押运着几辆大车!他们似乎刚经过不久,或许是发现了我们前出的斥候,此刻已加速前行,但谷道难行,应该还没走远!”
“可看清旗号或衣着?”陆昶沉声问道,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
“未曾看见旗号。衣着混杂,但大多带着兵刃,行动间颇有章法,不像乌合之众。”队正回答,“而且…他们押运的大车辙印极深,像是装载了重物。”
重物?在这兵荒马乱、大雪封路的时节,寻常商队岂会运送重物?陆昶与谢玄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疑窦。
“莫非是…”谢玄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与紧张。
“十有八九。”陆昶目光锐利起来,“传令!全军加速,呈战斗队形,追上他们!记住,未有号令,不得擅自攻击,先围起来!”
命令一下,原本缓慢行进的队伍瞬间如同苏醒的巨兽,骤然提速。北府老卒和谢氏家将们展现出极高的军事素养,迅速展开,骑兵在前,步卒护住两翼及车队,如同一张拉开的巨网,向着前方的峡谷快速扑去。
积雪影响了速度,但官军装备精良,马匹也更胜一筹。不过一刻多钟,前方谷道中那支正在艰难行进的队伍便已遥遥在望!
果然如斥候所言,约有五六十骑,护卫着三辆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辙印极深的大车。对方显然也发现了身后追来的大队官军,顿时一阵骚动,有人惊呼,有人厉声呵斥组织队形,试图加速逃离,但在积雪中哪里快得起来。
“围住他们!”陆昶一声令下。
训练有素的官军立刻左右包抄,迅速将这支队伍连同大车死死地堵在了狭窄的谷道之中。刀出鞘,弓上弦,森然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压过了寒冷的空气。
对方人马也被逼停,纷纷拔出兵刃,背靠大车,结成一个防御圆阵,虽然人数劣势,且被包围,但竟无一人慌乱溃逃,眼神凶狠地盯着官军,透着一股亡命之徒的彪悍气息。他们的衣着确实五花八门,甚至有些破烂,但握刀的手极稳,站位也隐隐透着默契,绝非普通匪类。
“尔等何人!运送何物!”谢玄按捺不住,策马向前一步,厉声喝问。少年人意气风发,试图先声夺人。
对方人群中一个看似头目的疤脸汉子啐了一口唾沫,狞笑道:“爷爷们是走山的行商!运什么货,关你鸟事!识相的赶紧让开,不然……”
“不然怎样?”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
陆昶缓缓策马越众而出,目光如电,扫过那三辆沉重的大车,最后落在那疤脸汉子脸上:“行商?何时行商需要五六十骑带刀护卫?何时行商见了官军不问缘由,先亮兵刃?这车辙深陷雪泥一尺有余,所载何物,如此见不得光?”
他每问一句,语气便冷一分,那股久居上位、杀伐决断的气势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竟将对方那亡命之气都压下去了几分。
疤脸汉子一时语塞,眼神闪烁,显然没料到这为首的年轻官员如此犀利。
就在这时,那盖得严严实实的油布之下,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被堵住嘴的呜咽声,似乎还有挣扎碰撞车板的声音!
陆昶瞳孔骤然收缩!谢玄也脸色一变!
“车里是什么!”陆昶厉声喝道,手已按上了剑柄。
疤脸汉子脸色大变,厉声道:“兄弟们!抄家伙!冲出去!” 说着便要带头冲阵。
“放箭!”陆昶毫不迟疑,立刻下令。
嗖嗖嗖——!
十余名官军弓手早已准备就绪,一片箭雨泼洒过去,顿时将冲在最前面的三四名匪徒射倒在地,惨叫声响起。官军步卒立刻持盾上前,长枪如林,将对方死死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