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于我等亦是良机。”最初的老者眼中精光一闪,“桓温若胜,携克复洛阳之威归来,这建康城,还有我等说话的份吗?其若败,则我江东门阀亦将元气大伤,甚至引来真胡马。”
王劭点头,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笑意:“叔父所见极是。故此,当下之策,绝非简单的要求退兵或谢罪。”
“哦?计将安出?”
“**祸水北引,金蝉脱壳。**”王劭一字一顿道,“我们要在朝会上力主,遣使前往长安!但不是去谢罪求饶,而是去陈说利害,**力求说服苻坚,保持中立,至少暂不直接出兵干预!**”
“说服苻坚?谈何容易?”
“正因其不易,方显我王氏于国有功,于危难之际有定策之能!”王劭成竹在胸,“若成,则危机自解,北伐可继续我王氏有倡言之功,威望更上一层;若败……”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却更显寒意,“则可使陛下与天下人皆知,非我辈不欲救国,实乃桓温北伐启衅,招致强敌,乃至使者亦不能挽回。更可借此……将那出使的凶险差事,塞给桓温的人。”
密室中一阵短暂的沉默,随即几人眼中都露出了然与赞同的神色。
“使者人选?”
“吴郡陆昶!”王劭毫不犹豫,“此子乃桓温近臣,颇受信用,以其为使,可代表西府态度;他文采斐然,那篇《讨姚檄》天下传诵,或有些许辩才;出身吴郡陆氏,虽非一等高门,亦算清流,可为国使。最重要的是——”他冷笑一声,“他年轻资浅,骤登高位,早已惹人眼红。此行九死一生,若其能说动苻坚,我等举荐有功;若其失败,甚至触怒苻坚遭害,折损的也是桓温的羽翼,正好去一心头之患!”
一石二鸟之计,毒辣而精准。
翌日朝会,在一片哀求退兵、谢罪的声浪中,王劭整了整衣冠,从容出列,朗声道:“陛下!臣有本奏!惊慌退避,乃至遣使谢罪,徒损国格,更助苻坚气焰,绝非良策!”
顿时,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王劭不慌不忙,继续道:“臣以为,当遣一能言善辩、胆识过人之上使,持节前往长安,面见苻坚。非为谢罪,乃为陈说利害!要向苻坚阐明:姚襄反复小人之真面目;桓公北伐乃讨逆正义之师;秦若助逆,必结怨于晋,且自身侧后空虚,必为慕容、西凉所乘;若秦作壁上观,我朝愿以其他方式略表谢意(如互市)。如此,或可说服苻坚暂缓出兵,则我危机自解!”
这番言论,在恐慌的朝堂上显得格外突兀却又掷地有声。绝望中的群臣仿佛看到另一条路。
“然……然则,谁人可担此重任?”皇帝迟疑地问。
王劭深吸一口气,拱手躬身,声音清晰而坚定,传遍大殿:
“臣举荐——姑孰西府参军,陆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