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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虎穴与辛再相见(1 / 2)

雷朵集团总部的黑色铁艺大门在我身后缓缓闭合,门轴锈迹斑斑,“吱呀”的摩擦声像钝锯子在磨枯骨,刺得人耳膜发紧。门口两个穿黑色背心的守卫瞬间挺直了腰板,原本像鹰隼般审视的眼神,此刻竟掺了几分刻意的敬畏——他们袖口绣着的金色“雷朵”标志,在夕阳下晃得人眼晕,仿佛连这针脚都在向我示好。我不动声色地掸了掸风衣下摆,将几片沾着红树林潮气的枯叶扫落在地,指尖却不自觉地攥紧了内侧暗袋里的账本——牛皮封皮的焦边硌着肋骨,像块滚烫的烙铁,时时刻刻提醒我:这场“忠心耿耿”的戏,差半分就会掉脑袋。

总部藏在连绵的橡胶林深处,成片的橡胶树叶在风里翻卷,散发着青涩的腥气。红砖外墙爬满了墨绿色的爬山虎,藤蔓像无数根贪婪的手指,死死抠着砖缝往高处钻,却遮不住墙根每隔三米就嵌着的监控摄像头——镜头玻璃擦得锃亮,反射着夕阳的碎光,像蛰伏的蛇眼,每转动一下都发出“咔嗒”的轻响,将进出的人影死死锁在视野里。

穿过铁门,走廊里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厚得能没过军靴的硬底,踩上去像陷进吸满水的棉花堆,连一丝脚步声都漏不出去。空气里飘着消毒水的冷冽与古巴雪茄的醇厚,两种味道搅在一起,像极了这里的规矩:表面擦得光亮,内里却藏着洗不掉的血腥。穿黑色西装的保镖贴着墙根站成两排,领口的黑领结系得一丝不苟,见我过来纷纷颔首致意,可我分明瞥见他们眼角的余光,始终黏在我风衣下摆那点未清理干净的龙圩坝煤渣上。

手心的汗越渗越多,连摸向胸口桃木牌的指尖都在微微发颤。那是老周塞给我的平安符,荷花瓣的纹路被汗浸湿,反而更硌手,像老周在耳边低喝“沉住气”。我不怕这些面无表情的保镖,也不怕走廊里无处不在的监控,怕的是尽头那扇虚掩的办公室门——门后藏着的,是雷清荷的笑里藏刀,还是比龙圩坝仓库更凶险的未知?胃里像塞了块从密道里捞出来的湿冷礁石,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雷先生在顶楼等您,袈沙哥。”电梯口的张秘书微微躬身,手指捏着银色电梯卡的边缘,指节泛白——她往日递卡时总爱用指甲刮蹭卡面,今天却格外小心,连眼镜都因为低头的动作滑到了鼻尖,也没敢抬手推。递卡的瞬间,她语气里的恭敬比往日浓了不止三分,尾音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讨好,“刚听疯狗哥说,您在龙圩坝连爆炸都没皱下眉,真是……”

我没接她的话,伸手接过电梯卡,指尖触到金属卡面的冰凉,和掌心的冷汗瞬间融在一起。抬眼时,瞥见她身后的玻璃幕墙——那是块擦得能照见人影的防弹玻璃,里面清晰地映出我的模样:雷清荷赏的黑色夹克领口别着纯金徽章,徽章上的莲花纹路被灯光照得发亮,可我的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连嘴角刻意扬起的笑都显得僵硬。我赶紧抬手揉了揉脸颊,试图放松肌肉——我得像个真正“立了大功”的手下,眼神里该有得意,有狂傲,而不是藏着掖着的慌乱,更不能让人看出我是个揣着账本、藏着秘密的卧底。

电梯门“叮”地滑开,我迈步进去,后背刚贴上冰凉的金属壁板,门就缓缓合上,将张秘书的目光隔绝在外。电梯里的灯光是冷白色的,照得人脸色发僵,数字键上方的显示屏跳动着“1→2→3”,每跳一下,都像踩着我的心跳——三十秒的上升时间,却漫长得像爬过一整座刀山。

镜面墙上映出我的倒影,夹克左胸沾着点没洗干净的柴油渍,是龙圩坝码头蹭上的,我下意识伸手去擦,指尖却顿住了——这污渍是“证据”,证明我确实在一线拼过,擦了反而显得刻意。我收回手,盯着镜中的自己,眼神里的慌乱藏不住:瞳孔缩得发紧,眼尾的肌肉控制不住地抽搐,连呼吸都带着滞涩。

脑海里突然闪回三天前的黑礁湾——废弃的鱼排浮在浑浊的海面上,浪头拍得木板“咯吱”响,辛集兴叼着根万宝路,烟头上的火星在夜色里明灭。他靠在生锈的铁锚上,声音压得很低:“我托了铁蛇的关系,下周想办法混进总部核心圈,到时候你得帮我打掩护,别让雷清荷起疑。”当时我拍着他的肩膀笑,掌心能摸到他后背因为早年码头劳作留下的旧疤:“发小一场,说这个就见外了。小时候你替我挡砖头,现在我帮你打掩护,应该的。”他也笑,烟圈吐在我脸上,带着廉价烟草的辛辣,“等这事了了,回唐人街吃阿婆的芒果糯米饭,我请客。”

可现在,我站在雷清荷的电梯里,却突然慌了——辛集兴会不会提前行动了?他那暴脾气,会不会因为急着收集证据露出破绽?要是他被雷清荷抓了,会不会把我也供出来?更怕的是,万一我们俩在雷清荷面前撞个正着,连递个暗号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掉进陷阱。这些念头像疯长的藤蔓,缠得我心口发紧,连电梯上升的“嗡嗡”声都变成了雷清荷的冷笑,在耳边挥之不去。

“叮”的一声,电梯门再次打开,顶楼的走廊扑面而来——比楼下更厚的地毯,更浓的雪茄味,还有远处传来的、雷清荷敲击红木桌面的“笃笃”声。我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胸口的桃木牌——荷花瓣的纹路被汗浸湿,却带着点温润的暖意,像老周塞给我时说的“稳住,我们能赢”。我挺直脊背,刻意把脚步声放得稍重,让自己看起来更“嚣张”,可攥着电梯卡的手心,已经把卡面捏出了几道湿痕。

“叮——”电梯门滑开的瞬间,一声清冽的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走廊里荡开回声,随即又被厚得惊人的地毯吸得无影无踪。顶楼的走廊比楼下更像个密不透风的茧,波斯地毯铺得严丝合缝,踩上去时军靴的硬底完全陷进绒面,像踩进晒软的,连一丝脚步声都碾得粉碎。空气里飘着古巴雪茄的醇厚烟香,混着檀木书柜散出的冷香,却掩不住地毯纤维里藏着的陈旧铁锈味——那是上个月雷清荷处理“泄密内鬼”时,溅在地毯上的血渍渗进去的味道,洗了三次都没散。

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门缝约莫两指宽,暖黄的水晶灯光从里面漏出来,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像块融化的黄油。里面传来雷清荷的笑声,粗哑得像砂纸磨过老木头,夹杂着打火机“咔嗒”的脆响——那是他惯用的登喜路纯铜打火机,点火时总带着种刻意的张扬。紧接着是雪茄被点燃的“滋滋”声,烟丝燃烧的焦香顺着门缝钻出来,勾得我鼻腔发紧,也让我攥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紧张,右手缓缓抬起。敲门的姿势是早就练过的——用中指和食指的第二关节,避开指腹的柔软,也不用指节的硬骨,这样敲出的声音既清晰又不刺耳。“笃、笃、笃”,三下,间隔刚好一秒,力道控制得分毫不差:既不会像底层小弟那样轻得像蚊子哼,显得谄媚讨好;也不会像愣头青那样砸得门板响,透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傲慢。我知道雷清荷最吃“分寸”这一套,过线就是死路一条。

“进来。”门内传来雷清荷的声音,烟嗓里裹着未散尽的痰音,却带着山大王般的威严,像块浸了水的牛皮,沉甸甸压在人心上。那声音刚落,我左手已经握住了黄铜门把——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往上窜,门把上还留着前一个人握过的余温,大概是张秘书刚送过文件。我刻意放慢力道,门轴“吱呀”一声轻响,轻得像风吹动纸页,避免显得鲁莽。

推开门的瞬间,我下意识地用眼角余光扫过整个办公室,这是卧底养成的本能——墙上的虎皮挂毯还是上个月换的,整张东北虎的皮绷得笔直,虎眼用鸽血红宝石嵌着,灯光下闪着妖异的光,虎爪的尖甲泛着黄,尖端还沾着点没清理干净的黑渍,不知道是动物的血还是人的;红木办公桌是缅甸酸枝木的,桌面光可鉴人,能映出天花板水晶灯的碎影,上面摆着个银质烟缸,烟缸边缘刻着缠枝莲纹,里面堆着三根半截雪茄,烟灰堆得老高,却没掉落在桌面上,显然雷清荷的心情不算差;角落里的德国产保险柜黑沉沉的,钢板上印着复杂的电子密码锁,旁边斜靠着根鎏金拐杖,杖头是龙头造型,龙嘴里叼着颗鸽蛋大的翡翠珠子,那是去年佤邦首领送他的“见面礼”。

一切都和上次来一模一样,熟悉的布局本该让我松口气,可当我的视线扫过办公桌对面的真皮沙发时,心脏突然像被一只浸了冰水的铁手狠狠攥住,骤然缩成核桃大,连呼吸都卡在喉咙里,肺里的空气瞬间被抽干。沙发上坐着个人,迷彩服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内侧狰狞的狼头纹身——那纹身我太熟悉了,是辛集兴十八岁在唐人街纹身店纹的,当时还因为颜料过敏肿了半个月。他正低头玩着一把蝴蝶刀,刀刃“唰唰”划过空气,可我分明看见他握着刀柄的指节泛白,显然也和我一样慌了神。

耳边的一切声响瞬间消失了——雷清荷的笑声、雪茄燃烧的滋滋声、蝴蝶刀的划空声,全被自己“咚咚”的心跳声盖过。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浸湿了风衣内侧的衬衫,连握着门把的手都开始微微发颤。我怎么也没想到,辛集会提前混到这里,还刚好和我撞在雷清荷的办公室里——这是巧合,还是雷清荷设下的陷阱?

沙发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辛集兴。他穿一件洗得发白起球的迷彩服,袖口磨破了边,肘部打着块深绿色的补丁——那是我去年给他缝的,当时他还笑我针线活比唐人街的阿婆还糙。最扎眼的是他左脸的刀疤,从眉骨斜斜划到下颌,长约三寸,边缘泛着浅粉的增生,像条扭曲的蚯蚓——这是我们十五岁那年,在唐人街替被小混混抢钱的卖花阿婆出头时,他替我挡砖头留下的。可此刻这道疤,却成了他“亡命之徒”的勋章,配上他跷着的二郎腿、随意搭在膝盖上的手腕,活脱脱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他手里把玩着一把银色蝴蝶刀,刀刃在水晶灯下发着冷光,“唰唰”地在指间转出残影,时而开合,发出“咔嗒”的脆响。听见门响,他抬眼看来,瞳孔先是微缩,眼睑飞快地颤了一下——那是只有我们俩才懂的、掩饰惊讶的小动作,随即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神态,嘴角勾起一抹嗤笑,挑眉道:“哟,这不是龙圩坝的大功臣袈沙吗?雷先生都等你十分钟了,可算舍得从哪个温柔乡钻出来了?”

我的指尖猛地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肉里,掐出四道弯月形的印子,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这痛感像根针,瞬间刺破了我强装的镇定。怎么会是他?三天前在黑礁湾的鱼排上,他明明说“下周才托铁蛇搭线混进核心圈”,怎么突然就出现在雷清荷的办公室?是计划提前了?还是他被雷清荷抓了把柄,被迫当诱饵?更让我心头发紧的是,雷清荷把我们俩凑在一起,是单纯的“同乡叙旧”,还是早就识破了什么,故意设下的试探局?

无数个念头像仓库里被点燃的火药,在脑子里“轰”地炸开,震得我耳膜发疼,连眼前的景象都有些发晃。鼻尖却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还是小时候我们偷偷抽的廉价万宝路,烟味里混着股淡淡的枪油味,那是雷朵集团手下天天摸枪蹭上的“标配”味道。这熟悉的味道撞进鼻腔,瞬间勾起了唐人街的回忆:我们蹲在巷口的垃圾桶旁,分抽一根皱巴巴的万宝路,呛得直咳嗽,却笑得像偷吃到糖的孩子。可现在,我们却在虎穴里相对,连一句“你还好吗”都不敢说。

“袈沙,愣着干什么?过来坐。”雷清荷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办公室里短暂的凝滞。他从宽大的酸枝木老板椅上站起来,身上穿一件杭绸黑唐装,领口绣着暗纹莲花,袖口滚着圈金线,左手大拇指上套着枚鸽蛋大的翡翠扳指,绿得莹润,敲在桌面上发出“笃、笃”的轻响,节奏不急不缓,像在敲我的心鼓。

他抬手指了指辛集兴旁边的真皮沙发空位,皮面被阳光晒得发亮,上面还留着个浅浅的臀印。雷清荷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在我和辛集兴之间来回扫动,像在打量两件待价而沽的商品:“阿兴刚跟我闲聊,说你们俩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小时候都在唐人街的同一条巷子里摸爬滚打?”

他的语气听着随意,可我分明看见他握着扳指的手指紧了紧,眼神里闪过一丝探究——那是猎人盯着猎物的眼神,只要我们俩有半分破绽,就会立刻扑上来撕咬。我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浸湿了风衣内侧的衬衫,黏在皮肤上又凉又痒,可我只能强压着慌乱,慢慢朝沙发走去,军靴踩在地毯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我的喉咙突然发紧,不是普通的干涩,是像吞了块密道里泡胀的湿棉花,纤维粘在喉咙壁上,连吞咽都带着滞涩的痒,每动一下都像在磨钝刀子。雷清荷这话问得轻描淡写,可落在我耳朵里,却像根裹了冰的针——是真的随口闲聊,还是早就摸了我们的底,故意设套试探?我飞快地瞥向辛集兴,他还在低头玩蝴蝶刀,刀刃“咔嗒”开合的节奏却慢了半拍,银亮的刀光扫过他左脸的刀疤时,我分明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安抚,又飞快地被吊儿郎当的神情盖住,仿佛刚才那瞬间只是我的错觉。

我深吸一口气,故意把胸膛挺了挺,嘴角扯出个笑——这笑练过无数次,嘴角要弯到三分,眼角却不能有细纹,得像个得意忘形的“功臣”,而不是个揣着心事的卧底。可指尖攥着的风衣布料已经被汗浸得发潮,连声音都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是啊雷先生!我跟阿兴打穿开裆裤就认识,都在曼谷唐人街的窄巷里混大的——那时候我们俩总偷巷口阿婆的芒果,他爬树快,我望风灵,有次被阿婆拿着竹竿追了三条街,最后还是他替我挡了一竿子,腿上青了好大一块!”

这话半真半假,偷芒果的事是真的,替我挡竹竿也是真的——那道疤现在还在辛集兴的小腿上,像条浅褐色的虫子。可这些“真料”此刻说出来,却比编瞎话还让人心慌,每一个字都像踩在刀尖上,生怕哪个细节没对上,就把我们俩都折在这里。我甚至能想起当时辛集兴龇牙咧嘴的模样,可现在,我们却在雷清荷的办公室里,连一个真心的眼神都不敢多递。

“真是缘分。”雷清荷笑了,不是开怀的笑,是嘴角往上挑了挑,露出两颗泛着黄的虎牙,像条刚睡醒的鳄鱼。他从红木抽屉里摸出个烫金烟盒,抽出一根古巴雪茄——烟身裹着浅棕色的茄衣,还印着细小的“hIbA”logo,递过来时,手指夹着烟尾,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却透着股说不出的狠劲。“龙圩坝的事,你办得漂亮。”他的声音轻得像吹过橡胶林的风,“刀疤陈的老巢端了,佤邦那批货也截了,户志……也算没白死。”

“没白死”三个字说得轻描淡写,像在说丢了个没用的纸团,我心里却猛地一沉——户志的军表、拨浪鼓,还有那个叫安安的女孩,瞬间在脑子里闪了一圈,又被我强行压下去。雷清荷已经摸出了登喜路打火机,“咔嗒”一声,蓝色的火苗窜起来,他特意凑过来给我点烟,火苗映在他眼底,亮得有些刺眼,里面藏着的算计像条蜷着的蛇,随时可能扑上来。

“我已经让张秘书整理好了路线。”他收回打火机,翡翠扳指敲在桌面上,“笃笃”的声音像倒计时,“从下周起,你跟阿兴一起管陆路运输——他熟码头的弯弯绕,你懂边境的关卡规矩,你们俩搭伙,我放心。”

“雷先生放心!”辛集兴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软了半截,甚至带了点谄媚的尾音,他往前凑了凑,迷彩服的袖口蹭到沙发扶手,“我跟袈沙从小就默契,这次肯定把货送得妥妥帖帖,绝不让您操心!”说话时,他飞快地抬眼,眼皮轻轻眨了两下——这是我们小时候的暗号,当年在唐人街躲摊主时,眨眼两次就是“安全,别慌”。

我心里的石头稍微落了点,可后背的冷汗还在往下淌,顺着脊椎滑进腰带里,凉得人发颤。我太清楚雷清荷是什么人了——道上都传,他当年为了揪出一个内鬼,把人关在橡胶林的铁笼子里,饿了三天三夜,最后喂了鳄鱼。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信两个“发小”?刚才那番话,那声“放心”,说不定是更深的试探——他在看我们会不会露怯,会不会因为“信任”而放松警惕。

雪茄的烟味突然变得浓烈,呛得我咳嗽了一声,我趁机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慌乱。指尖捏着滚烫的雪茄,烟丝燃烧的“滋滋”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像在提醒我:这场戏才刚刚开始,一步错,就是万劫不复。

果然,雷清荷脸上的笑还没散去,话锋就像淬了毒的刀,猛地转了方向。他伸手拿起办公桌上的账本——正是我从仓库带回来的刀疤陈交易记录,牛皮封皮的焦边被他用拇指反复摩挲着,指甲盖里还嵌着点没清理干净的雪茄灰。“不过话说回来,袈沙,”他的声音突然沉了下去,像密道里的积水,冷得发颤,“上次你说在黑礁湾和老周接头,是为了骗他手里的‘货’,可阿兴刚才跟我说,他上礼拜在码头看见老周和穿便衣的警察碰了面,两人在渔排上聊了足足半小时,临走时还塞了个信封。”

他说着,突然往前倾了倾身,翡翠扳指“咚”地磕在桌面上,眼神瞬间变得像鹰隼锁定猎物般锐利,连瞳孔都缩了缩:“你说,老周会不会是警方安插的线人?你跟他接触这么久,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我的后背“唰”地一下冒起冷汗,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浸湿了衬衫后背,黏在皮肤上凉得刺骨。手里的雪茄烫得指腹发疼,差点没攥住,烟灰“簌簌”落在银质烟缸里,发出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我心里门儿清——这是雷清荷的杀招,故意借辛集兴的话来试探我,既要看我的反应,也要看我们俩会不会互相拆台。

我飞快地瞥了眼辛集兴,他手里的蝴蝶刀刚好停在指尖,刀刃对着自己的掌心,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却抿着嘴没说话——他在等我接招,知道这时候任何多余的话都可能引火烧身。我深吸一口气,故意把雪茄往烟灰缸里狠狠一按,烟蒂被碾得变了形,火星子溅起来,又瞬间熄灭。语气陡然变得狠戾,连声音都拔高了半分:“雷先生,您这话可问到点子上了!我早就觉得老周不对劲!上次跟他接头,他磨磨唧唧不肯交‘货’,我就怀疑他有鬼!要是他真是线人,我现在就开车去黑礁湾,把他绑来给您磕头认错——您要是信得过我,给我一把枪,我当场崩了他,以证清白!”

我说着,故意往腰间的枪套摸了摸,动作夸张得像在表忠心,心里却在打鼓——老周是我们的接头人,这话要是传出去,还得费功夫圆回来,但眼下只能先把雷清荷糊弄过去。

“不必了。”雷清荷突然笑了,笑声粗哑,像破风箱在响。他站起身,走到我身边,伸出戴着翡翠扳指的手,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扳指边缘蹭过我肋下的纱布,那里是仓库爆炸时留下的伤口,还没拆线,疼得我五脏六腑都像拧在了一起,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却只能强忍着,挤出个“感激”的笑容。“我信你。”他的声音放缓了些,指了指我肋下的纱布,纱布边缘还渗着点淡红的血渍,“医生刚才来电话,说你那伤再深半寸,就戳到肺叶了——你要是警方的人,犯得着拿命去换这本破账本?”

我心里的石头“咚”地落了地,后背的冷汗却还在冒。辛集兴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走到我身边,伸出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了拍我的后背——拍第一下时力道很轻,第二下稍重,第三下又轻了下来,这是我们小时候约定的暗号:“晚上八点,仓库见”。他脸上挂着痞气的笑,对着雷清荷嚷嚷:“我就说袈沙不是那种背主求荣的人!小时候在唐人街,有个比他高一头的混混抢我的零花钱,他抄起路边的砖头就冲上去,把人脑袋开了瓢,自己也被打得鼻青脸肿——这股子讲义气的劲儿,几十年都没变!”

他这话半真半假,当年确实有混混抢钱,但抄砖头的是他,我只是帮着按住了混混的腿。可此刻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既圆了我的“忠心”,又没露出破绽,我心里的最后一丝紧张也散了。雷清荷看着我们俩“兄弟情深”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坐回老板椅上,重新拿起雪茄,用打火机点燃:“行了,你们俩也别在这儿站着了。张秘书已经把下周的运输路线整理好了,放在茶几上,你们拿去看看,有什么不懂的再来问我。”

我和辛集兴同时应了声“是”,弯腰去拿茶几上的文件。指尖碰到纸张的瞬间,我和辛集兴的眼神飞快地对上——他眼底的紧张已经散去,只剩默契的沉稳,我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晚上见。

走出办公室时,走廊里的冷香混着雪茄味扑面而来,我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连文件都差点没拿稳。辛集兴跟在我身后,故意落后半步,用只有我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晚上仓库见,我有新消息。”我没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脚步却比来时更坚定——刚才那场试探,我们算是险险过关,但雷清荷的多疑像根刺,扎在我们心里,提醒着我们接下来的路,只会更难走。

雷清荷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指节叩了叩红木桌面,转身拉开办公桌左侧的抽屉——抽屉滑轨“嘶”地滑开,露出里面铺着的黑色丝绒。他从中拎出两个紫檀木盒子,盒子表面雕着缠枝莲纹,边角包着黄铜,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暗光,入手沉甸甸的,显然分量不轻。“这是给你们的奖励。”他把盒子分别推到我和辛集兴面前,翡翠扳指蹭过盒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每个盒子里有二十万美金,都是连号的新钞,还有块劳力士黑水鬼——戴着撑场面,也方便你们在码头和关卡打点。”

我和辛集兴同时起身躬身,双手接过盒子,指尖触到紫檀木的冰凉,却像摸到了烧红的烙铁,下意识地攥紧了些。盒子上的黄铜搭扣硌着掌心,我甚至能透过薄薄的木壁,感受到里面钞票的粗糙质感和手表的金属凉意。“谢谢雷先生!”我们异口同声地说,声音刻意放得恭敬,带着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可我喉咙里却像卡着密道里的湿泥,发紧发涩——这哪里是奖励?是绑在我们脖子上的绳索,每一分钱、每一寸金属,都在提醒我们:拿了他的东西,就再也别想全身而退。

雷清荷看着我们的模样,嘴角的笑却慢慢淡了,眼神沉得像湄公河的深水,连声音都冷了几分:“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跟着我,好处少不了你们,但要是敢背着我玩花样——”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雪茄,却没抽,只是用指腹摩挲着烟身,“去年那个给警方递消息的线人,你们还记得吧?我把他扔进了湄公河的鳄鱼塘,第二天派人去捞,连块带血的布料都没捞上来,只看见塘里的鳄鱼比平时肥了一圈。”

他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可我和辛集兴的后背还是同时冒出一层冷汗。我低头盯着手里的紫檀木盒,盒面上的缠枝莲纹突然变得像一条条扭曲的蛇,缠得我心口发闷。辛集兴握着盒子的指节泛白,蝴蝶刀还别在腰后,却连碰都不敢碰——我们都清楚,雷清荷的威胁从不是空话,那片鳄鱼塘里的水,至今还浸着人命的腥气。

“我们明白,绝对不敢背叛雷先生!”辛集兴抢先开口,语气比刚才更谄媚,甚至往前凑了半步,“我和袈沙这条命都是您给的,以后您指哪,我们就打哪!”我跟着点头,附和着说“绝不二心”,心里却在冷笑——这条命,我们要留着扳倒他,留着回唐人街吃芒果糯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