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散去，辽阳城内华灯初上，一片热闹景象！
而城外的一处蒙古包内，烛火摇曳，八部首领面色沉重，与方才的恭顺献媚截然不同。
杜陵狠狠灌下一口辛辣的马奶酒，将银碗重重顿在案几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咬牙切齿道：“为了啃下呼伦贝尔那块肥肉，我敖汉部鏖战近月，勇士折损无数，好不容易抢下的草场、牛羊，就因为吴克善那厮摇尾乞怜，转头就‘献’给了大明！我们损兵折将，却为他做了嫁衣！这口气，老子咽不下！”
穆固相对冷静些，他捋了捋胡须，带着几分调侃道：“杜陵台吉，哦不，现在该叫忠顺伯了，你也并非一无所获嘛。大明在你敖汉部门口修城开市，往后交换盐铁布帛，不知方便多少。哪像我等，还需驱赶牛羊，奔波数百里才能到宣府、广宁。”
“哼！”杜陵冷哼一声，“穆固，别说风凉话！大明在你家门口修城设卡，你真乐意？”
“以往他们想在大漠筑城难如登天，归化城那般周二里的小城已是极限，甚至不如大明内地的戍堡！可如今大明有了‘水泥’这等邪物，用不了多久便能起一座坚堡！长此以往，我等岂不是被他们锁死在笼子里？”
这话戳中了众人的隐忧。
穆固也收敛了笑容，叹道：“原本想趁大明与伪清死斗，我等能吞并科尔沁，壮大自身。谁料明军进展如此神速，半月平定辽东！陛下当初鼓动我们打科尔沁，是为断清军外援。如今大清已亡，陛下岂会坐视草原一家独大？”
“我们能分得这些人口牲畜已经不错了，见好就收吧！”
杜陵却阴阳怪气地反问：“诸位不觉得奇怪吗？大明天子向来赏罚分明！科尔沁助纣为虐多年，陛下非但未加惩戒，反赏了吴克善一个伯爵？”
经他提醒，众人也觉蹊跷。苏尼特部的腾机思皱眉道：“若说为制衡草原，保全科尔沁尚可理解。但如此厚赏，毫无惩戒，实在反常！”
杜陵眼中闪过狠厉之色，压低声音：“皆是布木布泰那贱人作祟！本伯得到密报，陛下有意纳其入宫！定是她在枕边为科尔沁开脱！”
腾机思恍然大悟：“难怪！连那福临小儿都得以保全！”
穆固补充道：“科尔沁的女人最善魅惑，那个海兰珠把皇太极弄得五迷三道，寻死觅活的；这布木布泰更是厉害，竟然说服多尔衮放弃皇位，拥立他的儿子福临登基！如今又在陛
“诸位！”
杜陵高声说道：“我们察哈尔八部之前可是对科尔沁下了死手，以布木布泰这个婊子的手段，将来难免要报复我等的，我敖汉部只是一个开始。”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听到这话后，众人吓了一跳。
“忠顺伯莫说气话，虽说我们本次携带的部众加起来有几千人，辽阳的明军可有数万人，想在这里诛杀布木布泰无异于痴人说梦！”
杜陵狞笑：“本伯的目标岂是那妇人？”
“自然是吴克善那狗贼！”
“陛下看重布木布泰，多半是因她背后的科尔沁。若我们抢先做掉吴克善，吞并科尔沁，那贱人失去根基，对陛下还有何用？必遭弃之！届时陛下为安抚我等八部，也只能默认这件事！”
“如今这吴克善是大明亲封的伯爵，若是贸然被杀，陛下不可能无动于衷，杜陵台吉你自己玩火可别把我们都割牵扯进来！”
听到穆固的话后，原本对科尔沁还有几分心思的几部首领也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大明天子向来注重脸面，此举无异于是在激怒大明，敖汉部可不要玩火，一旦陛下派出天兵扫荡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其他几位首领纷纷附和穆固，担心引来大明雷霆之怒。
杜陵冷笑道：“本伯能傻到自己派人去杀吴克善吗？若他死于自己部下之手，纵然是大明天子也无法插手草原上的纷争吧？”
一直对科尔沁有野心的腾机思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杜陵台吉言之有理！科尔沁经此重创，全赖吴克善勉强维持，他若一死，必定内乱！我等便可趁乱取利……”
“好！”杜陵猛地抽出腰间镶嵌宝石的匕首！
“老规矩！”
话音未落，只见寒光一闪，匕首已深深扎入案几上那只烤得焦黄的肥硕羊腿。
腾机思毫不迟疑，第二个将匕首插在羊腿上：“科尔沁这只肥羊，我苏尼特部吃定了！”
两人带头之后，阿剌处、乃蛮、兀鲁、乌珠穆沁、克什旦部也纷纷将匕首插在了羊腿上！
只剩下穆固在牛羊腿之间反复张望！
他的浩齐特部距离大明最近，科尔沁最远，明显属于风险大收益小！
这时腾机思说道：“穆固老哥不用担心，我苏尼特部取得科尔沁的草场后，会拿出自己的部分草场补偿你浩齐特，这回总没有顾虑了吧！”
在众人目光逼视和利益许诺下，穆固最终一咬牙，也将匕首狠狠扎进了羊腿！
杜陵见状，满意地大笑：“这才对嘛！察哈尔八部，同进同退！科尔沁这块肥肉，我们吃定了！”
烛光下，插满匕首的羊腿显得格外狰狞！
科尔沁草原深处，属于卓里克图亲王吴克善的营地上空，洋溢着劫后余生般的狂喜与喧闹。
吴克善高踞主位，志得意满。
他刚刚从辽阳归来，不仅毫发无伤，反而带着大明皇帝朱由崧的册封诏书——恭顺伯！
这简直是对此前所有担忧和嘲讽最有力的回击。
依附大清多年的科尔沁，非但没有在大清覆灭后遭受清算，反而获得了新朝的认可和爵位！更让他快意的是，他献出部分草场的“妙计”看似退让，却让咄咄逼人的敖汉部等察哈尔部落吃了暗亏，偷鸡不成蚀把米。
“诸位！共饮此杯！祝贺我科尔沁，得沐大明皇帝天恩，永享太平！”吴克善举起金杯，声音洪亮，意气风发。
前来祝贺的，还有科尔沁左翼后旗的札萨克郡王冰图，以及右翼德高望重的土谢图亲王巴达礼。
“卓里克图亲王可真是我科尔沁的福星啊!”
吴克善则是亲自相迎：“两位一路辛苦，还请入座，为了助兴本伯特地准备了盛大的那达慕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