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这事就算翻篇了,谁知真正的“大招”还在后头。
当夜,安燠再次入睡,梦境却成了一场前所未有的4d环绕立体声直播。
无数细碎的、嘈杂的、清晰的、模糊的声音,像决堤的洪水,一股脑儿全涌进了她的脑海。
【老槐树婆婆用苍老的声音念叨:唉,今年的萝卜种得密了点,不知道长出来脆不脆生……】
【一块晒了一天太阳的岩石精懒洋洋地嘟囔:山顶那只傻松鼠,窝又被风刮了个洞,该提醒它去补点茅草了,不然过几天窝里的小崽子得着凉。】
【正是那只送糖饼的小狐崽,正躲在自己的洞里,对着月亮哼着跑调的情歌,歌词大意是心上人啥时候才能注意到它油光水滑的漂亮尾巴……】
甚至……她还听到了程砚在梦里和一只烤鸡搏斗的咂嘴声。
安燠猛然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
她第一时间看向窗外,那根从山崖垂下的心镜藤,此刻正安安静静地挂着,没有投影出任何画面。
她瞬间明白了。
心镜藤不干活了,不是因为它摆烂了,而是因为它被“优化”了。
过去,它像个投影仪,把山里精怪们的“心声弹幕”打在公屏上。
而现在,这座山,直接给她开了个VIp管理员权限,把所有后台数据,直接灌进了她的“服务器”——她的大脑。
第二天一早,安燠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召集了治管会的所有核心成员。
这群成员成分复杂,有德高望重的老猎户,有管着一片果林的山魈,还有负责水源调度的一条水獭精。
会议地点就在那片新生的瓜田边。
安燠没说废话,开门见山:“我宣布个事儿。从这个月开始,以后每月初七,定为咱们山头的‘唠嗑日’。”
众人面面相觑,一脸懵逼。
“唠嗑日这天,不记台账、不立条款,啥正事儿不干。”安燠指了指瓜田边的空地,“就在这儿,摆几条板凳,谁心里有话,有委屈,有高兴事儿,或者就是单纯想骂谁两句,都行。站上来,对着大家伙儿喊一嗓子,喊完算数。”
老猎户迟疑地开口:“山主,这……这不合规矩吧?咱们治管会,向来是白纸黑字,有章可循的。”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说了,规矩不都是人踩出来的路吗?”安燠笑了,她指着脚下那些长势喜人的藤蔓,“你们瞅瞅这些小家伙。昨天你们几十号人在这儿拔草,有喊号子的,有唱歪调的,还有人讲荤段子的,热闹得跟赶集似的。你们见这藤长一根刺没有?”
众人摇摇头。
“这说明什么?”安燠一拍大腿,“说明它认的,是咱们这股子热乎气儿,是活生生的人味儿,不是那本冷冰冰的台账和死条文!”
一直蹲在后排啃红薯的程砚,此时含含糊糊地抬起头,接了一句:“对,俺昨儿还在这儿放了个响屁,那藤非但没扎俺,旁边还噗地开出朵小黄花。”
“噗——”
“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就连最古板的老猎户,也忍不住笑得胡子直抖。
多日来因为心镜藤异变而紧绷的气氛,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唠嗑日”发布会和一个有味道的笑话里,悄然松动、瓦解。
规矩,在这一刻,似乎真的没那么重要了。
当天入夜,安燠没有回屋,而是独自一人登上了山顶的观测站顶楼。
这里是全山最高的地方,能俯瞰整个山谷。
她翻开那本厚厚的台账,找到了夹在中间的那半片神核树叶。
借着月光,她惊奇地发现,原本光洁的叶片上,竟然像被无形的笔墨浸染过一般,渗出了一道极淡极淡的墨痕。
那墨痕蜿蜒曲折,竟缓缓勾勒出了一道紧闭的门户轮廓。
更诡异的是,在那道门紧闭的缝隙里,正透出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法忽视的光。
那光芒,像极了三年前,她刚穿越到这个世界,脑海里系统提示音响起前,眼前闪过的那一瞬。
是来时的路吗?
安燠伸出指尖,悬停在叶片上方的半空中,感受着那微光带来的、既熟悉又陌生的悸动。
最终,她还是收回了手,没有触碰。
她合上台账本,低声自语,像是在对那片叶子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来时的路,我不记得了。但去往哪里的路……得由我自己来写。”
话音刚落,窗外,那棵巨大的神核树树梢,仿佛听懂了她的宣言,在无风的夜里轻轻一颤。
一片全新的、翠绿的嫩叶,在枝头无声地舒展开来。
叶片上的脉络清晰分明,宛如一份刚刚签订的契约上,那个郑重其事的落款私印。
夜风,忽然带上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燥热,吹拂着安燠的脸颊。
空气里,平日里雨后该有的湿润泥土芬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焦干的尘土与草木被炙烤后的微苦气息。
连山谷间惯常的虫鸣,似乎都稀疏了许多,整个山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沉重而干涩。
安燠眉心微蹙,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像蛛网般悄然缠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