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的直觉是对的。
就在他下达命令的时候,志愿军第十三兵团的先头部队,第38军113师的一部,由师长江潮率领,已经如同一支无声的利箭,射入了长津湖西侧的山林。
没有公路,他们就沿着山脊、踩着齐膝深的积雪艰难跋涉。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他们的脸颊,汗水浸湿的内衣很快变得冰凉,贴在皮肤上,带走大量的体温。许多战士的耳朵、手脚出现了严重的冻伤,但他们不敢停下,因为一旦停下,就可能永远睡在这冰天雪地之中。
“快!跟上!不能掉队!”干部们压低声音,在队伍前后鼓励着,搀扶着体力不支的战士。饿了,就抓一把炒面混合着雪咽下去;渴了,就直接啃一口挂在胸前已经冻成冰坨的玉米饼。
他们的目标,是穿插到长津湖最南端,抢占死鹰岭和德洞山口等关键隘口,像一把铁钳,率先卡住陆战一师南逃的咽喉。
几乎是同时,第39军116师在汪洋师长的指挥下,从另一个方向,顶着同样的严寒,向长津湖东侧的新兴里、内洞峙地区强行军。他们的任务是切断位于新兴里的美陆军第7师31团(北极熊团)与下碣隅里陆战一师主力的联系,并伺机攻占新兴里。
林文澜亲率兵团指挥部和第38军主力、第40军一部,作为第二梯队,在开辟部队之后,沿着更加艰难但隐蔽的路线,向长津湖核心区域压进。电台静默,行军队伍如同一群沉默的幽灵,在美军的空中侦察眼皮底下,悄然完成了对长津湖地区的大范围、多层次战略包围。
这是一场与时间、与严寒、与体能极限的赛跑。每一天,每一夜,都有战士因为冻伤、疾病或体力耗尽而倒下,永远留在了朝鲜的雪原上。但钢铁般的意志支撑着队伍,坚定不移地向前,再向前。
三天后的一个傍晚,江潮的113师先头团,终于抵达了预定的死鹰岭地区。战士们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但他们没有休息,立刻利用积雪和冻土,开始构筑简易工事。他们的枪栓被冻住,就用体温去暖化;手脚麻木,就拼命活动保持血液循环。
团长趴在雪窝里,用望远镜观察着山下那条蜿蜒的公路——那是连接下碣隅里和柳潭里的生命线,此刻空空荡荡。
“告诉同志们,咬紧牙关,就是冻成冰雕,也要给我钉死在这里!绝不能让一个美国兵从我们脚下溜走!”
同样的场景,在长津湖周边的多个战略要点同时上演。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在极寒中悄然撒开,而网中的“大鱼”,对此虽有察觉,却仍未完全意识到危险的临近。
1950年11月27日,傍晚。
长津湖地区的气温,骤降至零下四十度以下。狂风卷着雪粒,呼啸着扫过山谷,能见度极低。
在下碣隅里的陆战一师指挥部里,史密斯将军接到了多个前沿阵地发来的零星报告,称发现有小股中国军队活动的迹象,并发生了交火。
“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史密斯盯着地图,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无法确定,将军。天气太坏,空中侦察无法进行。地面巡逻队也受到了很大限制。”
就在这时,通讯官送来了一份紧急电报,来自位于柳潭里的陆战5团团长。
“大量中国军队正在向我团外围阵地发动猛烈攻击!重复,是猛烈攻击!他们仿佛是从雪地里钻出来的!”
史密斯的心猛地一沉。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新兴里、下碣隅里、死鹰岭……整个长津湖地区,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伴随着一种独特的、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凄厉的军号声和哨子声!
总攻,开始了!
林文澜站在兵团前进指挥部所在的山头上,虽然看不到具体战况,但听着远方传来的、如同爆豆般密集的枪炮声,他知道,他手下的勇士们,已经向不可一世的美军陆战一师,挥出了第一记沉重的铁拳!
冰雪在燃烧,血性与钢铁的碰撞,在这片极寒的炼狱中,惨烈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