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给事中弹劾魏某三罪,魏某今日便在此,一一回应!”魏征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其一,言魏某手段酷烈,不循常例。”魏征冷笑一声,“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灾民每日皆有饿死者,贪官每刻皆在转移赃款、串供灭口!若按部就班,行文往来,等三司会审,只怕等到案定,灾民早已死尽,赃款早已挥霍一空!陛下予我先斩后奏之权,非为魏某个人,乃为这天下嗷嗷待哺之生民!此权不用,要之何用?!若这叫酷烈,魏某认了!但这酷烈,是对贪官酷烈,而非对百姓!”
“其二,言魏某罗织罪名,排除异己。”魏征从怀中取出一厚沓文书,猛地举起,“此乃邢州王怀恩与豪绅李贽往来账册原件!此乃他们逼死农户、强夺田地的供词画押!此乃被倒卖官粮的流向凭证!桩桩件件,铁证如山!王给事中若觉魏某罗织罪名,尽可拿去,一页页核对!看看是魏某罗织,还是他们罪有应得!”
他将那沓沉重的证据重重放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王珪等人脸色发白。
“至于所谓排除异己,培植私党?”魏征目光扫过那些弹劾他的官员,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魏某所查,上至刺史,下至仓吏,但有贪墨,一概拿下!其中亦有寒门出身者!何来针对士族之说?莫非只因士族子弟贪墨者众,便查不得?动不得?这是何道理?!难道士族身份,竟成了贪腐的护身符不成?!”
他步步紧逼,言辞犀利如刀,驳得王珪等人哑口无言,面色铁青。
最后,魏征再次转向李渊,深深一揖:“陛下!臣此行,查实大小贪腐案十七起,拿下涉案官吏四十三人,追回赃款赃物折合铜钱逾八十万贯,均已用于就地赈济灾民或充实仓廪!此乃清单,请陛下御览!”
内侍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清单,呈给李渊。
李渊缓缓翻开,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案件摘要,目光深沉。朝堂之上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良久,李渊合上清单,抬起头,目光首先落在王珪等人身上:“王爱卿,尔等所虑,朕已知之。依法办事,保全士体,朕亦常念之。”
王珪等人刚松了一口气。
却听李渊话锋陡然一转,声音变得冰冷无比:“然!法不容情,更不容贪!国之硕鼠,无论其出身如何,背景多深,啃食的都是朕的江山,吸吮的都是民的血汗!此风不绝,国无宁日!魏征所为,虽有急切之处,然其心为公,其行有效!朕,支持他!”
“陛下!”王珪惊呼,还想再争。
“不必再言!”李渊猛地打断,帝王威压瞬间笼罩全场,“魏征!”
“臣在!”
“朕再予你一道旨意。巡查之事,继续深入!给朕查下去,无论涉及到谁,一查到底!若有阻挠巡查、包庇说情、甚至暗中威胁者,”李渊的目光冰冷地扫过全场,“以同党论处!”
“臣,领旨!”魏征声音洪亮,毫无惧色。
李渊又看向群臣,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吏治之弊,非一日之寒。肃贪之余,亦需疏导。房玄龄,杜如晦。”
“臣在。”
“着你二人,会同吏部,尽快拿出一套官员考成、监察、迁转的新章程来!要让清廉能干者得其位,让尸位素餐者让贤,让贪腐无能者无所遁形!我大唐,不能只靠一个魏征!”
“臣等遵旨!”
一场看似要颠覆巡查风暴的朝堂风波,在李渊的强力支持和魏征的直面硬刚下,被强行压下。然而,所有人都知道,世家大族绝不会甘心就此罢手。皇帝的决心与旧有势力的反弹,必将在这帝国的庙堂之上,碰撞出更加激烈的火花。
魏征,这位孤直的臣子,如同砥柱般屹立在惊涛骇浪之中,但他深知,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