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说,十年前夫人咽气的前一晚,她亲眼看见王夫人的陪房从外面请了个大夫,进了夫人的院子。那大夫穿着黑衣,帽檐压得很低,连脸都没露。” 春桃声音发颤,“她还说,夫人断气后,王夫人立刻让人把夫人房里的药渣全倒去了乱葬岗,连煎药的砂锅都砸了。”
“药渣,砂锅……” 她低声重复着,忽然抬头看向正厅的方向,眼底的怯懦尽数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光,“她们越想抹去痕迹,就越说明心里有鬼。”
春桃晚上又去找刘妈,刚要再问,却听见院墙外传来脚步声。不是下人走的碎石路,是踩在泥地上的沉响,一步一步。 刘妈的脸瞬间褪成纸色,推搡着春桃往干草堆后躲:“快藏好!是王夫人的陪房张嬷嬷!”
柴房的门被“吱呀”推开,昏黄的油灯光里,张嬷嬷的身影比门框还高:“刘妈,夫人念你在府里当差多年,如今年岁大了,明日就去庄子上养老吧。”
刘妈哆嗦着磕头,额头撞得地面咚咚响:“老奴……老奴想留在府里,给夫人烧火也行啊……”
“庄子上多好。”张嬷嬷的声音像淬了冰,“有山有水,比在这柴房里干净。”
张嬷嬷的脚步声远去后,刘妈瘫坐在地,眼里的光一点点灭下去,“十年前我就该走的,不该贪那月钱……”
沈清歌坐在镜前卸妆时,春桃推门进来的手还在抖。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见她鬓边的冷汗。
“小姐……刘妈明天要被送去庄子里。”
沈清歌将木钗放在妆盒里,与母亲留下的那半支玉簪并排放着。玉簪的断口处忽然闪过丝冷光——那是当年母亲用它砸向王氏时,崩出的缺口。
“庄子?”她轻笑一声,指尖划过妆盒里的银钗,钗尖的锋利藏在温润的光里,“怕是活不到庄子了。”
沈清歌望着镜中自己的眼睛,那里头怯懦的雾正一点点散,露出底下淬了毒的冰。 她要的从不是刘妈的证词。 她要的,是让王氏亲手掐灭最后一点线索时,露出的马脚。
“春桃,”沈清歌拿起那帕子,半朵梨花被指尖捻得发皱,“明日去给刘妈送些红糖,就说……我瞧着她最近咳嗽,让她煮水喝。”
春桃一愣,随即懂了。那红糖里掺着的紫苏籽,是小姐前几日特意晒的——遇水会显色,若刘妈真遭了毒手,总能留下点痕迹。
镜中的少女重新垂下眼睑,将眼底的寒芒藏进温顺的褶皱里。
夜渐深,正厅的方向还亮着灯。王氏大概还在与张嬷嬷盘算,如何让这场“送养老”做得滴水不漏。她们不知道,沈清歌早已让春桃在刘妈的药罐底,悄悄刻了个极小的“梨”字。 这沈府的每一寸,都浸着林氏的血。如今,该让它再浸些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