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医案藏锋(1 / 2)

沈清歌回到晚晴院时,暮色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压下来。 院角的老梨树还在落瓣,春桃蹲在树底下,正用片干净的绢帕小心翼翼地拾捡着,见她进来,慌忙起身,帕子上的梨花瓣簌簌抖落,沾了满裙角的泥灰。

“小姐!”春桃的声音带着哭腔,冻得发红的手在围裙上狠狠蹭了蹭,“方才我去厨房领炭火,听见王夫人的陪房在嚼舌根,说……说二小姐故意穿红裙,就是要给您添堵,还说……还说夫人的牌位早就该挪出主祠堂了!”

沈清歌没说话,径直穿过回廊。檐角的铁马被风吹得叮当响,像谁在耳边磨牙。她推开虚掩的屋门,一股熟悉的冷意扑面而来——这院子常年照不到正午的太阳,连空气都比别处凉三分。

“小姐,您别往心里去。”春桃跟在后面,帕子上的梨花瓣被攥得发皱,“她们就是见不得您……”

“把花瓣收起来。”沈清歌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落雪。

她走到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张素白的脸,唯有眼底那点红。

春桃愣了愣,连忙将帕子捧过来。洁白的梨花瓣上还沾着草屑,其中一片的边缘泛着极淡的黄。

沈清歌捻起那片花瓣,指尖的凉意顺着血脉往骨缝里钻。 十年前也是这样的春日,母亲就是用这样的花瓣,教她染指甲。那时母亲坐在梨树下,笑着说:“清歌你看,不用蔻丹,梨花也能染红指尖。”可后来呢?后来母亲咳在白帕上的血,比任何蔻丹都要刺目。

“小姐,二小姐不仅穿了红裙,”春桃的声音发颤,带着后怕,“她还把夫人生前最喜欢的那对玉碾子,换了支金步摇!王夫人竟还笑着说‘清瑶戴金的更衬气色’……”

沈清歌将花瓣放回帕子,转身走向妆匣。那是个陈旧的紫檀木匣,铜锁上的梨花纹已被摩挲得发亮。她取出钥匙,“咔哒”一声,锁舌弹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樟木与旧墨的气息漫出来。

最底层压着本医案,蓝布封皮。沈清歌翻开它,指尖抚过“林氏”两个字,那是母亲的笔迹,娟秀却有力,笔锋里藏着股不肯折的韧劲儿。

“你看这里。”她指着其中一页,墨迹稍深的地方写着“三月初七,脉象平和,唯夜咳略重,当以紫苏汤缓之”。

再往后翻,直至母亲去世前一日,医案上的字迹始终工整,从未出现“风寒”二字。 春桃倒吸一口冷气,捂住了嘴:“小姐的意思是……”

“母亲精通医理,怎么会死于风寒?”沈清歌的指尖停在“紫苏汤”三个字上,墨色已有些发灰,“王氏端来的那碗药,母亲喝下去不到半个时辰,就开始咳血。”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母亲刚喝完药,就说心口发闷,想去梨树下透透气。她跟在后面,看着母亲扶着树干站了片刻,忽然捂住嘴剧烈地咳起来。雪白的帕子从指缝间垂落,上面溅开的血珠,像极了此刻落在医案上的梨花瓣。

“可府里的太医都说是风寒……”春桃的声音越来越低。 “太医?”沈清歌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没到眼底,“王氏的表兄,正是太医院的院判。”

她合上医案,木匣的合页发出“吱呀”一声。窗外的风更紧了,梨树枝桠刮着窗棂,发出细碎的刮擦声,听得人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