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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杨宴投名状(1 / 2)

那场惊心动魄的宫宴对峙过后,长安城表面的浮华依旧,暗地里的涡流却愈发湍急。

李骁被软禁于赐邸,行动虽受限,却并未完全与世隔绝。

杨国忠与虢国夫人杨玉瑶的手,总能透过重重宫禁,递来些许讯息与物件。

是夜。

虢国夫人府邸灯火璀璨,竟胜白昼。

李骁入门,穿过重重回廊。

廊柱皆是剑南路运来的紫檀,打磨得温润生光,雕着缠枝牡丹与瑞兽,每一刀工都显奢靡。

地面铺着来自波斯的绒毯,靴踏其上,几近无声。

引路的侍女身着越州新贡的轻容纱,披着郁金香根染就的鹅黄披帛。

云鬓间点缀的珍珠颗颗圆润,行走时环佩轻响,暗香浮动。

宴设于临水花厅。

四角立着青铜仙鹤衔灯,鹤嘴吐出的不是烟,而是沉香的清冽气息。

厅中一张紫檀木嵌宝象牙大桌,其上器皿非金即玉,琉璃盏中琥珀光潋滟,映着桌案苏绣牡丹团花锦缎的富丽堂皇。

丝竹声非市井俗调,乃是宫廷法曲《霓裳羽衣》,清越悠扬,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靡靡之音。

杨玉瑶今日显然是精心妆扮过。

一身郁金香染的鹅黄诃子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丰腴身段,外罩一件金丝绣就折枝牡丹的大袖纱罗衫。

那金线在灯下流光溢彩,薄如蝉翼的纱罗隐约透出内里肌肤,更添诱惑。

高耸的云髻上斜插一支赤金点翠步摇,凤口衔下一串晶莹剔透的紫晶,随着她轻盈的步履微微晃动,光彩摇曳,顾盼生辉。

她亲自迎至厅门,见到李骁,未语先笑,眼波如水,流转间既有熟稔的亲昵。

“李校尉可是稀客,快请入席。”

她声音软糯,伸手虚引,腕上一对白玉镯叮咚作响。

李骁今日应景,穿了杨国忠此前所赠的一袭锦袍,腰束玉带,倒也显出几分贵气。

只是他眉宇间的冷硬与风霜之色,以及腰间那用寻常粗布包裹的刀柄,与这满室奢华格格不入。

他略一拱手,神色平淡。

“夫人相邀,不敢不来。”

席间已坐了不少人,多是身着朱紫的官员或华服勋贵,见杨玉瑶亲自引了李骁进来。

且安排在她身侧主宾之位,皆投来探究、讶异乃至嫉妒的目光。

交头接耳间,李骁隐约听到“朔方”、“幸进”、“胡种”等零星字眼,他只作未闻,坦然落座。

杨国忠尚未至。

杨玉瑶便成了席间绝对的中心。

她谈笑风生,妙语连珠,时而与某位尚书调侃,时而向某位国公敬酒,长袖善舞,将一场私宴操持得如同小型朝会,却又弥漫着浓郁的香艳气息。

她不时亲自为李骁布菜,纤指拈起金筷,将一片片炙得焦香的驼峰肉,或剔好的蟹肉放入他面前玉碟中,动作自然亲昵,引得周遭目光愈发复杂。

菜肴流水般呈上。

驼峰炙、鲤尾腩、冷蟾儿羹、葱醋鸡、乳酿鱼………

每一样都极尽精巧,用料珍稀,烹调得法。李骁沉默地用着,味同嚼蜡。

这些食物比之边塞的粗粝干粮,甚至比之鹰扬戍初建时的陈粟,已是云泥之别,但他心中并无享受,只有警惕。

这每一口珍馐,或许都要用肮脏的血来偿还。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厅外才传来一阵喧笑,杨国忠到了。

他身着紫色常服,腰缠金带,意气风发,在一众清客僚属的簇拥下大步而入。

满座宾客纷纷起身见礼,一时间“杨大夫”、“右相”之称不绝于耳。

杨国忠满面春风,一一颔首回应,目光扫过全场,在李骁脸上略一停顿,笑意更深了几分。

“诸位不必多礼,坐,坐,今日家妹设宴,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拘束。”

他走到主位坐下,自有侍女捧上金盆净手。

他一边擦拭着手指,一边笑道。

“方才宫中陛下垂询政务,来得迟了,恕罪恕罪。”

语气随意,却分明透着圣眷正浓的炫耀。

宴席气氛更趋热烈。

杨国忠成了新的中心,众人敬酒、奉承,他来者不拒,谈笑间挥斥方遒,点评朝政人物,俨然已是宰相气派。

李骁冷眼旁观,见席间众人无论内心如何想,面上无不恭谨逢迎,深知杨氏权势确已熏天。

酒过三巡,杨玉瑶忽然以袖掩口,轻笑一声。

“兄长,李校尉,妾身新近得了一颗南海夜明珠,夜间自有光华,甚是奇异,席间闷热,不若移步暖阁,一同观赏品评如何?”

杨国忠会意,抚掌道。

“哦,还有这等奇物,正当一看,李校尉,同去?”

李骁心知戏肉来了,放下酒杯,颔首。

“固所愿也,不敢说”

三人起身,在宾客们意味不明的目光中,离席向侧殿暖阁走去。

暖阁更为精巧,地上铺着厚软得能陷没脚踝的波斯地毯,壁上悬挂的竟是吴道子真迹《天王送子图》的摹本,画工精湛,气象恢宏。

阁中设着软榻、熏笼,暖香更浓。

杨玉瑶屏退了左右侍女,亲自合上了阁门,将外间的丝竹喧嚣隔绝开来。

气氛瞬间从喧闹转为一种紧绷的静谧。

杨国忠脸上的醉意和笑容顷刻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明的锐利。

他走到榻边坐下,目光投向李骁。

“李校尉。”

他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

“朔方一案,你做得不错,虽手段激烈了些,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若非如此,岂能撬动阿史那承庆那老狐狸的铁桶江山?”

他先定了性,表示赞赏,旋即话锋一转,语气沉痛起来。

“然则,如今朝堂之上,巨奸当道,蒙蔽圣听,阻塞言路,致使纲纪败坏,忠良钳口,李林甫其人,专权跋扈,其门下如吉温、罗希奭之流,更是罗织构陷,酷烈无比,长安内外,人人自危,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他说得痛心疾首,仿佛自己真是忧国忧民的忠臣。

李骁垂眸静听,不发一言。

杨国忠观察着他的反应,继续道。

“欲清君侧,必先剪除其羽翼,断其爪牙,如今有一桩事,或可打开缺口。”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

“我接到密报,京兆尹萧炅,此人乃李林甫心腹,在先前任河南尹时,曾贪墨漕运款项,数额巨大,更与地方豪强勾结,强占民田,致使流民失所,民怨沸腾,其罪证,很可能就藏于他在崇仁坊的私宅之中。”

李骁抬眼,目光平静:“杨公之意是?”

“此事若由御史台明查,必然打草惊蛇,恐被李相从中作梗,不了了之。”

杨国忠目光灼灼地看着李骁。

“需得一胆大心细,且与李党有隙之人,秘密查探,取得真凭实据,我知你麾下或有善战老兵,更知你与李党之仇怨。若此事能成。”

他顿了顿,语气充满诱惑。

“不仅朔方擅动兵戈之过可一笔勾销,复你仁勇校尉之衔,外放为一军之将,掌实权,御外侮,亦非难事,如何?”

暖阁内静得能听到,熏笼中炭火轻微的噼啪声。

杨玉瑶站在一旁,手轻轻抚摸着腰间佩戴的一枚羊脂白玉佩,眼神落在李骁身上,带着一丝鼓励,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李骁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