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非错觉!
多年战场生死边缘锤炼出的直觉,和这柄诡异妖刀的奇异感应,在这一刻同时向他发出了最强烈的警报!
他面上依旧沉静如水,仿佛只是被风吹得有些不适,随意地调整了一下骑姿,微微弓背,但全身的肌肉已在瞬间绷紧。
他的右手已经自然地,不着痕迹地搭在了腰间的制式横刀刀柄上,左手轻轻一磕马腹,他胯下的战马训练有素地向前小跑了几步。
不动声色地缩短了与太子车驾的距离,恰好处于一个能随时侧向遮挡车厢大部分面积的位置。
他目光如电,锁定了左侧那片灌木丛。
就在这一刹那——
咻!咻!咻!
数道尖锐得撕裂空气的破空声骤然从左侧的林地中爆响。
那不是弓箭的声音,是力道更强、速度更快的弩箭。
几支黑色的阴影,如同毒蛇出洞,疾射而出,目标直指太子车驾!
尤其是车厢窗口和前辕驾马的位置!
刺客的身影在林木间一闪而逝,他们穿着与禁苑卫兵或樵夫相似的灰褐色衣物。
脸上似乎蒙着布巾,动作迅捷如豹,发射之后立即移动位置,配合极为默契。
“敌袭!”
几乎在弩箭离弦的瞬间,李骁的吼声如同炸雷,率先响彻队伍上空,甚至压过了弩箭的尖啸!
他早已蓄势待发!
刀光一闪,制式横刀已然出鞘,精准无比地斜劈而出,“铛”的一声脆响,将一支直射向车厢窗口的弩箭凌空劈断。
同时他身体猛地向左侧倾斜,用带着金属臂甲的左臂奋力一格,“砰”的一声闷响。
另一支射向驾马马颈的弩箭被磕飞出去,深深扎入路边的泥土中,箭尾兀自剧烈颤抖!
队伍瞬间大乱!
马匹受惊,发出惊恐的嘶鸣,人立而起。
几个年轻的扈从下意识地惊呼拔刀,却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阵型开始散乱。
带队的中年宦官脸色煞白,尖声叫喊。
“护驾,快护驾!”
声音却因惊恐而变调,显得苍白无力。
车夫死死拉住缰绳,试图控制受惊的马匹。
车内的太子李亨显然也受到了冲击,身体猛地一晃。
李骁没有丝毫停顿。
他没有立刻冲向刺客来源的方向,而是猛拉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旋即重重踏落地面,马蹄铁砸在硬土路上,溅起几点火星。
彻底横亘在车驾与刺客来袭的方向之间,用自己的身体和战马构成了一道坚实的壁垒。
他目光,死死锁住林地间刺客可能再次发动攻击的位置,口中命令接连不断,清晰冷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混乱。
“左翼三人,下马,举盾护住车驾右后方。”
“右翼两人,补上左翼位置,长刀出鞘,警戒侧翼。”
“弓手,西北、东北方向,林木晃动处,三轮速射压制。”
“其余人,向我靠拢,结圆阵,护卫车驾!”
他的冷静和果断如同定海神针,瞬间感染了慌乱的扈从们。
这些千牛备身毕竟是精选的卫士,训练有素,只是骤遇袭击一时失措,此刻听到清晰指令,立刻本能地依令行事。
阵型快速收拢,三名扈从迅速下马。
从马鞍旁取下圆盾,迅速在车驾右侧组成一道矮墙。
两名弓手迅速张弓搭箭,向着李骁指示的方向抛射而出,虽然未必能命中隐匿的刺客,却有效地形成了威慑和压制。
其余扈从刀出鞘,弓上弦,将太子车驾紧紧护卫在中心,所有人的脸上都充满了紧张和杀气,但阵型已然稳住。
林地中的刺客显然没料到目标队伍中有人反应如此之快,指挥如此得当,应对更是精准狠辣。
一击不中,眼见对方已结成防御阵型,远处的禁苑方向也传来了被惊动的卫兵吹响的凄厉号角声,正迅速向这边靠近。
为首的刺客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唿哨,几道身影毫不犹豫地转身,如同鬼魅般借着林木掩护,向密林深处急速遁去。
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恋战。
东宫扈追出十几步,便被茂密的林木阻挡,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太子车驾无恙,但拉车的其中一匹马匹肩胛处被一支弩箭擦过,划开一道血口,受惊不已,车夫奋力控制着。
车辕上插着一支兀自颤动的弩箭,箭尖深入木料寸许。
太子李亨在车内,脸色微微发白,但呼吸已然平稳,眼神恢复了镇定,只是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握紧。
李泌迅速上前,低声安抚了太子几句,随即跳下马,先是查看了一下太子的情况,然后快步走到车辕旁,仔细检查那支射偏的弩箭和周围的地面。
他小心翼翼地用一块帕子包裹着手,将那弩箭拔出。
箭杆质地坚硬,是上好的柘木,但箭镞却非军中标配的三棱破甲锥,而是带有私铸痕迹的四棱透甲锥,显得格外尖锐狰狞,闪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淬过毒。
现场除了几枚凌乱模糊的脚印外,没有留下任何能标识刺客身份的物件,其行动之专业,撤退之果断,显然是经受过严格训练且经验丰富的死士。
带队的中年宦官惊魂未定,看着李骁的眼神充满了后怕与难以掩饰的感激。
骚动渐渐平息,只剩下马匹不安的响鼻声和卫士们粗重的喘息。
太子李亨稳定了一下呼吸,示意车驾暂时停下。
他掀开车帘,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依旧保持警戒姿态,横刀尚未归鞘的李骁身上。李骁的侧脸线条冷硬,目光依旧警惕地巡视着林地方向。
“李骁。”
太子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探究,和一丝极淡的赞赏。
李骁闻声,立即收刀入鞘,动作流畅而沉稳。
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车驾前,单膝跪地行礼。
“末将在。”
“方才,你是如何察觉的?”
李亨问道,目光深邃。李泌也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李骁,眼神中带着审视与深思。
李骁垂首答道,声音清晰平稳。
“回殿下,末将在陇右边镇时,时刻需防吐蕃游骑与马匪突袭,观察环境,预判危险已成习惯。”
“方才队伍行进间,林中飞鸟惊飞异常,其飞起方式并非受车马行进惊扰,而是受潜伏者触动。”
“禁苑巡哨交接迟误,虽是小事,但结合其他迹象,不得不防,故而在灌木丛中移动时,留下了些许不同于常的痕迹。”
他没有提及“斩机”刀的异状,只将一切归于边军的经验,细致的观察和合理的推断,语气平实,毫无居功自傲之色。
李泌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看着这个跪在地上的年轻军官。
冷静的头脑、敏锐的观察力、对战机的把握。
以及在危急关头,优先选择护驾结阵而非冲动追敌的绝佳判断力,都让他心中赞赏之意更浓。
这次袭击,绝非偶然。
是对太子势力的恐惧?
是试探东宫护卫的虚实?
还是有人想借此机会嫁祸挑拨,引发更大的动荡?
无论是哪种,李骁这把刚刚纳入东宫麾下的刀,今日已然初试锋芒,露出了足以令人重视,也足以令敌人忌惮的锐利。
视察演武的行程自然取消了。
太子下令,队伍加强警戒,由闻讯赶来的禁苑卫兵在前开路护送,快速返回东宫。
东宫门前,得到急报的李辅国早已焦急等候在此,身边簇拥着数十名神色紧张的内侍和侍卫。
看到车队归来,太子安然无恙地从车上下来,李辅国才明显松了一口气,快步迎上前去,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殿下受惊了,老奴万死!”
他仔细打量着太子,确认无恙后,才将目光转向带队的中年宦官。
听完带队宦官惊魂未定的详细汇报,李辅国看向李骁的目光变得异常复杂,那里面掺杂着庆幸、后怕、审视。
他没有立刻对李骁说什么,只是先小心翼翼地将太子迎入宫内。
当夜,华灯初上,东宫各殿宇点起了灯笼。
李骁再次被秘密召至李辅国的值房。
此次的值房并非上次那间偏殿,而是更为宽敞,陈设也更为考究一些的内室,空气中熏香的味道更浓了些。
“李校尉,今日之事,你护驾有功,临危不乱,处置得当,咱家代殿下谢过。”
李辅国的开场白依旧带着宦官特有的矜持,但语气明显郑重了许多,甚至亲自示意李骁坐下说话。
“此乃末将分内之事,不敢言功。”
李骁依言在一张绣墩上坐下,腰背挺直,姿态恭敬而不卑微。
李辅国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房间内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他往前倾了倾身子,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冰冷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咱家方才派人粗略查探了一下,你之前发现的那条线,与今日禁苑之事,似乎并非全无干系。”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李骁的反应。
“那个与你所言特征相符的瘦小太监,昨日傍晚,失足跌入北苑一口废井之中,发现时已然气绝,更有守北苑角门的一个老军隐约看见,前日夜里,似乎有一个身形瘦小的太监,与一个穿着禁军服饰,但看不清面目的魁梧汉子,在角门外短暂接触过。”
李骁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微微绷紧了一瞬。
李辅国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李骁,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直窥其内心。
“李校尉,这东宫看似尊荣,实则步步惊心,暗箭难防,你如今踏进来了,有些事,躲是躲不掉的,这潭水下的暗流,比你在边塞遇到的任何明刀明枪的敌人都要凶险,诡诈得多。”
李骁迎着他的目光,那目光深处仿佛有冰冷的漩涡在转动。
他明白了李辅国话中的含义,也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冰冷而强大,充满阴谋与杀机的漩涡,正在将自己缓缓拉入深处。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清晰。
“末将,明白了。”
【PS作者发言:这些不会让大家多花钱,今天写了7千字,算是加更,作者Q群一直没人加我就解散了,还望发新书的时候,各位能捧捧场,大家有什么想说的畅所欲言,你们的发言,我都看得到】
【关于有些读者的问题,我再次进行回答,凉州王夫人,和凉州王氏,这是一个前期的反派Boss,也是一个剧情的冲突点和后期的爽点,结合历史背景来看,凉州刚刚从外族手里夺回来,对于外族血海深仇,更别提主角的母亲是抢来的外族,等于混血天生一半对立,并且原本就没把他当人看,只是想当一只虫子碾死,没想到一而再再而三的,所以她动怒了,一定要把主角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