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沉舟把那本泛黄的《玄学辨真录》摊在餐桌上时，台灯的光刚好落在书页的褶皱处，像给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镀了层灰。他指尖捏着书页边缘，指节泛白——这书是他在老宅祠堂的暗格里找到的，封面都快掉了，里面夹着几张褪色的符纸，纸页上还沾着点暗红色的印记，不知道是霉斑还是别的什么。
天台上的事过去三天了，苏晚没再提过“梦见女人”的话，每天还是按时做饭、打扫，甚至比以前更温柔，晚上会主动给他泡杯热茶，坐在他旁边看他处理文件。可厉沉舟心里的疙瘩却越来越大，尤其是那天母亲“附身后”说的话，总在他脑子里转，转得他夜里睡不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直到昨天，他翻老宅的旧物时摸到了这本《玄学辨真录》，里面第一章就写着“魂与灵之别”——“人有三魂七魄，身死之后，魂归天地，或入轮回，或往幽冥，绝无滞留人间附于他人之理；唯邪灵恶鬼，因怨念不散，或借生人负面情绪为引，方能寄身，扰人神智，毁人身心。”
厉沉舟盯着“邪灵恶鬼”四个字，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那天他只当是母亲的灵魂，可按书里说的，人死后哪能随便附身？除非……附在苏晚身上的，根本不是母亲，是邪灵。
他越想越怕，赶紧往下翻，书里还写着邪灵附身的征兆：“被附者常有无故失神、言行诡异之举，或在暗处显露非人神态，眼神狠戾，与平日判若两人。”
“哗啦”一声，厉沉舟不小心碰掉了书里的符纸。符纸飘落在地上，正好落在他的脚边，上面画着的符文扭曲着，像是在嘲笑他之前的愚蠢。他蹲下去捡符纸，刚抬头，就看见苏晚端着一杯热茶从厨房走出来，脚步很轻，轻得像没沾地。
“还在看呢？都快十二点了，早点休息吧。”苏晚把茶杯放在桌上，声音还是跟以前一样温柔，可厉沉舟却觉得那声音里裹着点别的东西，像冰碴子，顺着耳膜往心里钻。
他赶紧把书合上，塞进桌下的抽屉里，勉强笑了笑：“没事，看会儿资料，马上就睡。”
苏晚没说话，只是站在旁边，看着他。台灯的光从侧面照过来，在她脸上投下一半明一半暗的光影，她的嘴角好像微微往上扬了扬，又好像没有，看得厉沉舟心里发毛。
“那我先去洗漱了。”苏晚转身走向卫生间，风衣的下摆扫过餐桌腿，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厉沉舟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卫生间的门关上，才松了口气。他伸手端起桌上的热茶，刚碰到杯壁，就觉得不对劲——茶是凉的，凉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可苏晚明明是刚从厨房端过来的。
他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干脆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卫生间门口。卫生间里没有水声，只有一点微弱的光从门缝里透出来，像是手电筒的光。
他屏住呼吸，慢慢推开一条缝——里面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原地。
苏晚背对着门，手里拿着一把手电筒，正照着自己的下巴。手电筒的光从下往上打，把她的脸照得一片惨白，眼窝深陷，嘴唇泛着青紫色，原本温柔的眼睛此刻半眯着，斜斜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里满是狠辣，还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像是在看一个仇人，又像是在欣赏一件猎物。
更让厉沉舟头皮发麻的是，她的嘴里还在小声嘀咕着什么，声音又细又尖，根本不是她平时的声音：“……凭什么他能好好的？凭什么你要原谅他？……等着吧，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厉沉舟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终于明白，天台上的不是母亲，附在苏晚身上的，真的是邪灵。而这邪灵，恐怕早就盯上苏晚了，利用她心里的委屈和痛苦，一点点占据她的身体。
他想起这段时间苏晚的反常——有时候会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说话，有时候会突然忘记自己做过的事，还有那天在天台上，没张嘴就能发出声音。这些都是邪灵附身的征兆，可他之前却因为自己的愧疚和懦弱，没有察觉。
卫生间里的苏晚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慢慢转过身，手电筒的光正好照在厉沉舟的脸上。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更狠了，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声音也变了，不再是之前的细尖，而是带着一股阴森的寒意：“你都看见了？”
厉沉舟往后退了一步，身体撞到了墙上，发出“咚”的一声响。他想喊，想跑，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苏晚一步步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手电筒的光始终照着自己的脸，那张脸在光影下显得格外狰狞：“你以为你跟那个女人的事，她不知道吗？你以为你几句道歉，就能弥补你对她的伤害吗？”
她嘴里的“那个女人”，指的是温然。厉沉舟这才明白，邪灵不仅利用了苏晚的痛苦，还知道他所有的秘密。
“我本来想慢慢玩的，让你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苏晚的笑容更浓了，眼神里满是疯狂，“可你偏偏要找什么玄学书，偏偏要发现我……既然这样，那我就不装了。”
她突然加快脚步，朝着厉沉舟扑过来。厉沉舟赶紧往旁边躲，可还是被她抓住了胳膊。她的手很凉，像冰一样，力气也大得惊人，捏得厉沉舟的胳膊生疼。
“你放开我！”厉沉舟终于喊出了声，挣扎着想要推开她，“苏晚，你醒醒！你被邪灵附身了！”
“醒醒？”苏晚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嘲讽，“她早就醒不了了！她心里的痛苦太多了，早就不想活了，是我给了她‘报仇’的机会！”
她猛地把厉沉舟推到墙上，手电筒掉在地上，光对着天花板，在墙上投下一个扭曲的影子。她伸手掐住厉沉舟的脖子，手指一点点收紧：“你不是很喜欢那个女人吗？你不是很喜欢那个私生子吗？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们，让你们一家‘团聚’！”
厉沉舟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开始发黑。他想起书里写的，对付邪灵，要用阳气重的东西，比如朱砂、符纸，还有……血液。
他的手在口袋里摸索着，摸到了早上从老宅带出来的符纸，还有一把随身携带的水果刀。他用尽全身力气，把符纸贴在苏晚的额头上，同时用水果刀划破了自己的手指，把血滴在符纸上。
“啊——！”
苏晚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像是被火烧到一样，赶紧松开了手，后退了几步。符纸在她的额头上燃烧起来，发出金色的光芒，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眼神也变得混乱起来，一会儿是邪灵的狠戾，一会儿是苏晚的痛苦。
“沉舟……救我……”苏晚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带着哭腔，“我好难受……快帮我……”
厉沉舟知道，这是苏晚的意识在反抗邪灵。他赶紧捡起地上的《玄学辨真录》，翻到里面记载的“驱邪咒”，照着上面的字，大声念了起来：“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随着咒语的念出，房间里的温度越来越低，无数黑色的影子从苏晚的身体里钻出来，在空中盘旋着，发出刺耳的尖叫。那些影子是邪灵的本体，它们张牙舞爪，想要扑向厉沉舟，可却被符纸的金光挡住，只能在原地打转。
苏晚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抱着头，蹲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别过来……别碰我……”
厉沉舟继续念着咒语，手指上的血还在流，滴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血圈。血圈发出红色的光芒，和符纸的金光交织在一起，把那些黑色的影子困在中间。
“你以为这点小伎俩，就能困住我吗？”邪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甘和愤怒，“我跟她的羁绊这么深，只要她心里还有痛苦，我就能一直回来！”
“那我就帮她消除痛苦！”厉沉舟的声音坚定，“我会用一辈子来弥补她，让她再也没有痛苦，再也没有让你附身的机会！”
他加快了念咒的速度，符纸的金光越来越亮，黑色的影子开始一点点消散。苏晚的呻吟声也慢慢变小，她的身体不再颤抖，眼神也渐渐恢复了清明。
最后一个黑色的影子消散时，符纸也停止了燃烧，落在地上，变成了一堆灰烬。房间里的温度慢慢恢复正常，只剩下厉沉舟和苏晚两个人，还有地上的血迹和灰烬。
苏晚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看着周围的景象，又看了看厉沉舟受伤的手指，一脸茫然：“沉舟？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尖叫，还觉得身体好冷……”
厉沉舟走过去，轻轻抱住她，声音温柔：“没事了，晚晚，都过去了。刚才是邪灵附身，现在已经被我赶走了。”
苏晚靠在厉沉舟怀里，眼泪掉了下来：“沉舟，对不起，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让邪灵有机可乘……”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厉沉舟擦干她的眼泪，心疼地说，“是我之前对不起你，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才让邪灵钻了空子。以后我会好好对你，再也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再也不会让邪灵靠近你。”
苏晚点点头，紧紧抱着厉沉舟：“沉舟，我相信你。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厉沉舟抱着苏晚，看着地上的灰烬，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要尽快跟温然了断，还要把厉小舟接回来，好好照顾他，弥补自己对这个孩子的亏欠。同时，他还要找更多关于玄学的书，学习如何彻底保护苏晚，不让邪灵再有机会靠近她。
第二天早上，厉沉舟带着苏晚去了医院，给她做了全面的检查，确认她的身体没有大碍。然后，他给温然打了个电话，约她在一个咖啡馆见面，他要跟她做个了断。
咖啡馆里，温然穿着一身红色的连衣裙，看起来依旧美艳，可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她看到厉沉舟，笑着走过来：“沉舟，你终于愿意见我了，我还以为你……”
“我们结束吧。”厉沉舟打断她的话，语气坚定，“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小舟，但是我不能再错下去了。我要跟晚晚好好过日子，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温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盯着厉沉舟，眼神里满是不敢相信：“结束？你说结束就结束？厉沉舟，你别忘了，小舟是你的儿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我没有忘记小舟，”厉沉舟的语气缓和了些，“我会定期去看他，会给他抚养费，会尽一个父亲的责任。但是我和你，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温然的眼泪掉了下来，她抓住厉沉舟的手，声音带着哭腔：“沉舟，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那么疯狂，不该伤害小舟。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厉沉舟轻轻推开她的手，摇了摇头：“晚晚已经被邪灵附身过一次了，我不能再让她受伤害。温然，我们各自安好吧。”
说完，厉沉舟站起身，转身离开了咖啡馆。他没有回头，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彻底放下过去，才能给苏晚一个安稳的未来。
走出咖啡馆，阳光照在厉沉舟的身上，带着一丝温暖。他拿出手机，给苏晚发了一条消息：“晚晚，我跟她结束了，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被打扰了。”
很快，苏晚回复了他：“沉舟，我等你回家，我给你做了糖醋排骨。”
厉沉舟笑了，他加快脚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可能还会遇到很多困难，比如邪灵可能还会回来，比如温然可能还会纠缠他。但是只要他和苏晚在一起，只要他们彼此信任，彼此扶持，就一定能克服所有困难，过上幸福的生活。
回到家时，苏晚正站在门口等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厉沉舟走过去，紧紧抱住她：“晚晚，我们回家。”
“嗯，回家。”苏晚靠在他的怀里，声音温柔。
客厅里，餐桌上摆着一盘糖醋排骨，还冒着热气，香味弥漫在整个房间里。厉沉舟知道，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有爱人在身边，有温暖的家，有平淡的幸福。他会用一辈子来守护这份幸福，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东西破坏它。
厉沉舟坐在沙发上，指尖反复摩挲着那本《玄学辨真录》的封皮，书页边缘被他翻得发毛。自从上次用符纸“驱邪”后，苏晚就恢复了往日的温柔，每天做饭、打扫，甚至会主动跟他聊起白天遇到的趣事，可厉沉舟心里的石头却没落地——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总觉得邪灵没彻底离开，只是藏在了苏晚身体的某个角落，等着时机再次出来作祟。
这天晚上，苏晚端着一碗热汤放在他面前，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脸：“沉舟，今天降温了，我给你炖了萝卜排骨汤，暖暖身子。”
厉沉舟抬头看她，她的笑容很软，眼底也没了之前的空洞，可他还是忍不住疑神疑鬼。他放下书，手指在汤碗边缘绕了一圈，故意用轻松的语气旁敲侧击：“晚晚，你……还爱我吗？”
苏晚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一只不安的猫：“当然爱啊。”
就这三个字，像一根刺扎进厉沉舟心里。他猛地攥紧拳头，汤碗晃了一下，汤汁溅在手上，烫得他指尖发麻，可他却感觉不到疼——以前苏晚回答“爱”的时候，总会絮絮叨叨说很多，说爱他加班回来会记得给她带糖葫芦，说爱他冬天会把她的手揣进怀里，可这次怎么就只有三个字？一定是邪灵！邪灵还在她身上！
“你身上还有邪灵！”厉沉舟突然站起来，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疯狂，“你刚才回答得太敷衍了，根本不是你平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