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手里的汤勺“当啷”掉在碗里:“啊?不会吧?上次你不是已经把邪灵赶走了吗?”她的眼神里满是疑惑和委屈,甚至还带着一丝害怕——她不明白,为什么厉沉舟突然又提起邪灵的事。
厉沉舟盯着她的眼睛,脑子里飞速回忆着《玄学辨真录》里的内容——书里说,邪灵附身时,会刻意模仿原主人的言行,可一旦被质疑,就会露出破绽;而且邪灵根本不在乎原主人的性命,只要是能“证明”自己不是邪灵的指令,哪怕再危险,也会照做。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里滋生。他后退一步,指着墙角的插座和桌上的剪刀,声音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问过懂玄学的人了,邪灵要是没走,只有一个办法能彻底驱散——你拿剪子捅进插销里,电流能把邪灵的阴气冲散,这样你就能彻底安全了。”
他心里其实清楚,这根本不是什么驱邪的方法,他只是想试探——如果苏晚真的被邪灵附身,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照做;如果是真正的苏晚,一定会犹豫,会质疑这个荒唐的办法。
苏晚看着桌上的剪刀和墙角的插座,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不是没常识,知道剪刀捅进插座会触电,会死人。可她看着厉沉舟那双满是焦虑和期盼的眼睛,又想起上次被邪灵附身时厉沉舟的紧张,心里的疑惑和害怕慢慢被心疼取代——她以为厉沉舟是真的担心她,以为这个方法真的能让他安心。
“沉舟,这……这会不会太危险了?”苏晚的声音带着颤抖,她还是想再确认一下,“有没有别的办法?”
厉沉舟心里的疑团更重了——邪灵果然在找借口!他咬了咬牙,故意露出失望的表情,甚至往后退了两步,像是在害怕什么:“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我……我再想别的办法保护你。”
他以为苏晚会拒绝,会说他荒唐,可没想到,苏晚沉默了几秒后,竟然慢慢拿起了桌上的剪刀。她的手在抖,指尖泛白,可眼神却变得坚定起来——她想让厉沉舟安心,想让他知道,她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哪怕这件事很危险。
“晚晚,别!”厉沉舟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想阻止,可已经晚了。
苏晚拿着剪刀,一步步走到墙角的插座前。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猛地将剪刀尖捅进了插座的插孔里——
“砰!”
一声巨响,火花瞬间从插座里窜出来,伴随着刺耳的电流声。苏晚的身体猛地一僵,头发瞬间竖了起来,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在整个房间里。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手里的剪刀“当啷”掉在地上,还在冒着青烟。
厉沉舟愣在原地,瞳孔骤缩,血液像是瞬间被冻住了。他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苏晚,看着她焦黑的身体,看着那股弥漫在空气里的焦糊味,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苏晚怎么会真的照做?她不是被邪灵附身了吗?邪灵不是应该……
他冲过去,跪在苏晚身边,颤抖着伸出手,想碰她,却又不敢。他的手碰到苏晚的皮肤,滚烫的温度和焦糊的触感让他瞬间崩溃——苏晚是真的死了,被他亲手害死的。
“晚晚!晚晚!”厉沉舟抱着苏晚焦黑的身体,嚎啕大哭起来,眼泪掉在苏晚的衣服上,瞬间被烫干,“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疑神疑鬼!我不该骗你!你醒醒啊!”
可苏晚再也不会醒了。她的眼睛还睁着,里面满是惊恐和不解,像是在问他:“沉舟,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说这样能驱邪吗?”
房间里的电流声还在响,插座还在冒着火花,可厉沉舟却感觉不到了。他抱着苏晚的身体,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想起苏晚给她炖的萝卜排骨汤,想起她温柔的笑容,想起她回答“爱”的时候眼里的光,想起她最后拿起剪刀时那颤抖的手——原来,苏晚从来都没有被邪灵附身,从始至终,只有他自己走火入魔,只有他自己被恐惧和猜忌蒙蔽了双眼。
他拿起地上的《玄学辨真录》,狠狠摔在地上,书页散落一地。他看着书里那些关于邪灵的文字,突然觉得无比讽刺——他以为自己在保护苏晚,却没想到,他才是那个最可怕的“恶魔”。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是邻居听到巨响过来查看。厉沉舟抱着苏晚的身体,没有开门,也没有说话。他坐在地上,看着苏晚焦黑的脸,看着那股弥漫在房间里的焦糊味,心里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和绝望。
他想起父亲当年用恶灵之术伤害他的场景,想起母亲被囚禁的痛苦,想起温然的疯狂,想起厉小舟的死——原来,厉家的诅咒从来都不是恶灵之术,而是刻在骨子里的疯狂和猜忌。他以为自己能摆脱,却没想到,最终还是活成了自己最害怕的样子。
天慢慢亮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苏晚焦黑的身体上,落在厉沉舟布满泪痕的脸上。房间里的焦糊味还没散去,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着这场荒唐的悲剧。厉沉舟抱着苏晚的身体,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得像一潭死水——他亲手害死了自己最爱的人,也彻底毁掉了自己的人生。
后来,邻居报了警。警察冲进房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一个男人抱着一具焦黑的女尸,坐在满是焦糊味的房间里,眼神空洞,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对不起”。
厉沉舟被带走时,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他看着窗外的阳光,突然想起苏晚曾经说过,她最喜欢早上的阳光,因为它能把所有的黑暗都驱散。可现在,阳光还在,可他的世界里,却再也没有了光明。
监狱里的日子很漫长,厉沉舟每天都坐在角落里,看着墙壁发呆。他经常会想起苏晚,想起她温柔的笑容,想起她炖的萝卜排骨汤,想起她最后拿起剪刀时那颤抖的手。他知道,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也永远无法摆脱这份悔恨。
有时候,他会想,如果当初他没有疑神疑鬼,如果当初他没有编那个荒唐的谎言,如果当初他能多相信苏晚一点,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可世界上没有如果,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就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
厉沉舟的头发慢慢变白,眼神也越来越空洞。他在监狱里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嘴里还在念叨着苏晚的名字,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早已泛黄的照片——照片上,苏晚穿着米白色的风衣,站在阳光下,笑得温柔又灿烂。
而那本被他摔在地上的《玄学辨真录》,最终被当作垃圾扔掉了。没有人知道,这本书曾经引发了一场怎样的悲剧,也没有人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一个叫苏晚的女人,因为丈夫的猜忌和疯狂,失去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这场由疑神疑鬼引发的悲剧,最终随着厉沉舟的死亡,慢慢被人遗忘。只有那股弥漫在房间里的焦糊味,像是一个永远无法消散的诅咒,提醒着人们——猜忌和疯狂,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邪灵”。
厉沉舟坐在会见室的铁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椅面的锈迹。监狱里的灯光惨白,照在他脸上,把眼底的红血丝衬得格外清晰。自从被关进来,他就没怎么好好睡过,每晚闭眼都是苏晚焦黑的身体,都是那股散不去的焦糊味,梦里总听见苏晚问他“为什么”,醒来时枕头全是冷汗。
看守员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带着金属钥匙碰撞的脆响。厉沉舟抬头,以为是律师,却看见一个穿着米白色风衣的女人跟在后面——那风衣,那身形,像极了苏晚。他的心脏猛地一缩,呼吸瞬间停了半拍,手里的塑料杯“哐当”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编号3721,有人探视。”看守员拉开铁栅栏门,女人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眼神温柔,和他记忆里的苏晚一模一样。
“你……你不是死了吗?”厉沉舟的声音抖得厉害,他想站起来,腿却像灌了铅,只能死死盯着女人的脸,生怕这是幻觉——监狱里太多人被逼疯,他怕自己也成了其中一个。
女人在他对面坐下,指尖轻轻拂过桌上的塑料杯,动作自然得像在自家客厅:“你真的以为我死了吗?”
她的声音和苏晚一模一样,连说话时轻轻咬下唇的习惯都分毫不差。厉沉舟盯着她的手,那双手白皙纤细,没有一点焦黑的痕迹,可他明明记得,苏晚倒在地上时,手已经被电流灼得不成样子。
“我亲眼看见你……”厉沉舟的话卡在喉咙里,后面的“被电糊”三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那画面太残忍,他连想都不敢想,“警察把你抬走的,他们说你已经……”
“他们抬走的,不过是具没用的躯壳。”女人打断他,笑容里多了点说不清的诡异,“曾经的那个‘苏晚’,早就被扔进垃圾堆了。现在来见你的,是新的我。”
“你在说什么跟什么呀?”厉沉舟彻底懵了,他抓着自己的头发,指节泛白,“什么旧的苏晚?什么新的你?你到底是谁?”
这几年在监狱里,他不是没反省过——他知道自己当年走火入魔,亲手害死了苏晚,可眼前的人明明就是苏晚,连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都和记忆里一样。难道邪灵真的没走?还是苏晚根本就没死,当年的一切都是她的圈套?
女人端起桌上的温水,轻轻抿了一口,眼神里带着点怜悯,又带着点疏离:“懂的人自然会懂,不懂的人也不必去解释。”她放下杯子,目光落在厉沉舟的脸上,“我来,不是跟你争论这些的,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厉沉舟停下动作,盯着她,等着她往下说。会见室里很静,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还有远处看守员走动的脚步声,每一秒都像在熬煎。
“你还记得厉家的老宅吗?”女人的声音轻了些,带着点飘忽,“你父亲当年藏在祠堂里的那本《恶灵秘录》,其实还有后半册。”
厉沉舟的瞳孔骤缩——《恶灵秘录》他只看过前半册,里面全是召唤恶灵、献祭的法子,他一直以为没有后半册。父亲当年被制服后,那本书就被警方没收了,怎么会还有后半册?
“后半册里,记载的不是害人的法子,是‘换魂术’。”女人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节奏和挂钟的滴答声重合,“用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加上三魂七魄,能换一个新的躯壳。当年你母亲没被你父亲害死,就是用了这个法子,换了个身份,一直在暗处看着你。”
厉沉舟的脑子嗡嗡作响,他想起当年天台上“母亲附身”的事,想起苏晚被邪灵附身时说的那些话,难道那根本不是邪灵,是母亲在用苏晚的身体跟他说话?那后来他用符纸“驱邪”,赶走的到底是谁?
“你母亲知道你走火入魔,也知道你会害死我——哦不,是害死那个‘旧苏晚’。”女人笑了笑,笑容里没什么温度,“她提前找到了我,跟我做了个交易:她帮我换个新的躯壳,我帮她盯着你,看看你到底会不会悔改。”
“所以当年……当年被电死的,根本不是你?”厉沉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期盼,又带着一丝不敢置信。如果那不是真的苏晚,是不是意味着他没有亲手害死自己最爱的人?
女人摇摇头,眼神里的怜悯更浓了:“是她,也不是她。那个躯壳里装的,是你母亲的一缕残魂,还有你当年因为愧疚和恐惧,无意中催生的‘邪念’。你母亲知道,只有让你亲手‘杀死’这个‘苏晚’,你才会彻底清醒,才会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厉沉舟瘫坐在椅子上,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干了。他想起当年苏晚拿起剪刀时的犹豫,想起她闭上眼睛时的决绝,原来那根本不是苏晚,是母亲在用自己的方式唤醒他。而他,却因为自己的猜忌和疯狂,亲手毁掉了母亲最后的希望。
“那你呢?你到底是谁?”厉沉舟看着女人,声音沙哑。
“我是苏晚,也不是苏晚。”女人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风衣的下摆,“我是用‘旧苏晚’的生辰八字,加上你母亲最后的灵力,换来的新灵魂。我记得她的所有事,记得她对你的爱,也记得你对她的伤害。”
她走到铁栅栏门前,回头看了厉沉舟一眼,眼神里带着点复杂的情绪:“我来见你,是想告诉你,你母亲已经走了。她用最后的灵力帮我换了躯壳,自己却魂飞魄散了。她希望你能好好改造,出狱后好好做人,不要再像你父亲一样,被仇恨和猜忌困住。”
厉沉舟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他趴在桌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他想起母亲当年在祠堂里被囚禁的痛苦,想起母亲借苏晚的身体跟他说的那些话,想起母亲为了唤醒他付出的一切,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还有一件事。”女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点飘忽,“温然当年没有死,她带着厉小舟离开了这座城市,改了名字。厉小舟现在已经上高中了,学习很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你母亲希望你以后不要去找他们,不要再打扰他们的生活。”
厉沉舟抬起头,想再看看她,想跟她说声“谢谢”,想跟她说声“对不起”,可铁栅栏门已经被看守员关上,女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只留下一阵淡淡的栀子花香,和记忆里苏晚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会见室里又只剩下厉沉舟一个人,墙上的挂钟还在滴答作响,水洒在地上的痕迹慢慢干了,留下一圈淡淡的印子。他坐在椅子上,眼泪无声地掉着,心里充满了悔恨和愧疚——他对不起苏晚,对不起母亲,对不起厉小舟,更对不起那个被他亲手毁掉的自己。
从那天起,厉沉舟像是变了个人。他不再整天发呆,不再整夜做噩梦,而是积极参加监狱里的劳动改造,还主动报名参加了读书班,每天都在看书、写字,把心里的悔恨和愧疚都写在本子上。
其他犯人嘲笑他,说他是假惺惺,可他不在意。他知道,他现在做的一切,都换不回母亲的灵魂,换不回那个“旧苏晚”的生命,换不回厉小舟缺失的父爱,但他能做的,只有好好改造,出狱后好好做人,不辜负母亲最后的期望。
时间一年年过去,厉沉舟因为表现良好,获得了减刑。出狱那天,天很蓝,阳光很暖,和他当年害死苏晚的那天完全不同。他站在监狱门口,看着外面的世界,心里既紧张又忐忑。
他没有去找温然和厉小舟,也没有回厉家的老宅,而是去了一个偏远的小镇,找了一份在书店整理书籍的工作。他每天都在书店里待着,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听着他们的故事,偶尔会想起苏晚,想起母亲,心里会疼,却不再像以前那样绝望。
有一天,一个穿着米白色风衣的女人走进书店,想买一本《玄学辨真录》。厉沉舟抬头,看见女人的脸,瞬间愣住了——那是他在监狱里见过的“新苏晚”,眼角的泪痣还是那么清晰。
“这本书已经卖完了。”厉沉舟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赶紧低下头,整理着手里的书,不敢再看她。
女人笑了笑,声音温柔:“没关系,我就是随便问问。”她在书店里转了一圈,走到厉沉舟身边,放下一本《小王子》,“这本书很适合你,有空可以看看。”
厉沉舟抬起头,女人已经走出了书店,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像极了当年苏晚在家里挂的那串风铃。他拿起桌上的《小王子》,翻开第一页,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还在等着你。好好活着,就是对所有爱你的人最好的回报。”
厉沉舟握紧纸条,眼泪掉在书页上,晕开了上面的字迹。他知道,这是“苏晚”在鼓励他,是母亲在天上看着他。他站起身,走到书店门口,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会好好活着,好好做人,不辜负所有爱他的人,也不辜负那个被他亲手毁掉的、曾经的自己。
阳光照在他身上,带着一丝温暖,远处的小镇传来孩子们的笑声,一切都那么平静而美好。厉沉舟知道,他的人生还有很长,虽然过去的错误无法弥补,但未来的路,他会一步一步,走得踏实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