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真宗乾兴元年(1022年)秋,洛阳赵府的庭院里,几株古桂开得正盛,香气漫过青砖灰瓦,钻进西侧的“藏珍阁”。阁内架子上整齐摆放着数十个木匣,有的装着泛黄的经书,有的盛着残破的瓷器,还有的铺着褪色的锦缎——这些都是赵烈七十年来从战乱中抢救的文物,如今每一件都贴着纸条,写着来历与年代。年过百岁的赵烈坐在阁内的竹椅上,枯瘦的手指捏着一块巴掌大的石碑残片,指尖拂过上面模糊的“天福三年”字样,浑浊的眼睛里泛起光亮。
“祖父,国子监的李默大人来了,还带了件‘宝贝’。”赵仲掀开门帘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官员,身着绿色官袍,怀里抱着一个精致的木盒,神色恭敬。李默是国子监负责文物整理的主簿,祖上在后周时曾参与《旧五代史》编纂,对五代文物颇有研究。
“赵公,晚辈今日来,是想请您鉴定一件刚从邺都废墟里发现的文物。”李默将木盒放在案上,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块长方形的石碑残片,上面刻着几行隶书,虽有风化,却仍能辨认出“冯道监造”“九经刻版”的字样。
赵烈猛地站起身,不顾赵仲的搀扶,快步走到案前,双手捧着石碑残片,指腹反复摩挲着“冯道”二字,声音颤抖:“这是……后晋天福三年,冯道主持刻印九经时立的‘经碑’!老夫当年在幽州见过完整的,后来契丹‘打草谷’,石碑被砸了,没想到还能找到残片!”
李默眼睛一亮:“赵公果然识货!晚辈也是看到‘冯道监造’四个字,才赶紧给您送来。只是这残片上的文字不全,晚辈想请您回忆一下,完整的碑文是什么样的,也好补录到《五代文物志》里。”
赵烈点点头,让赵仲取来纸笔,他口述碑文,赵仲记录:“‘后晋天福三年,诏命冯道、李愚等,取国子监所藏《九经》,刻版于汴梁,以广流传。凡经书残缺者,补之;谬误者,正之。庶几乱世之中,斯文不坠……’”他顿了顿,目光飘向窗外的桂树,“后面还有一段,说刻版用的梨木,是从洛阳运来的,工匠是从江南请来的,可惜当年石碑被砸,好多细节都记不清了。”
“能回忆起这些,已经很珍贵了!”李默激动地说,“晚辈之前整理五代文物,只知道冯道刻印九经,却不知道还有这通经碑,要是能找到更多残片,说不定能还原完整的碑文!”
正说着,管家赵忠匆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布包:“老爷,苏二郎从成都来了,说给您带了件蜀地的文物,还说有急事找您。”
苏二郎很快走进藏珍阁,他已年近五十,头发有些花白,手里捧着一个布包,打开后是一块残破的蜀锦——锦面上绣着芙蓉花,边缘被火烧裹,却仍能看出精致的纹样。“赵公,这是俺从成都的‘后蜀宫城’废墟里找到的,是孟昶时期的‘芙蓉纹蜀锦’,当年王小波起义时,宫城被烧,好多蜀锦都毁了,这是俺好不容易从火里抢出来的。”
赵烈接过蜀锦,指尖拂过烧焦的边缘,想起后蜀广政二十七年(964年),他随柴荣伐蜀时,在成都见到的芙蓉城盛况——那时的蜀锦,是后蜀的珍宝,孟昶甚至用蜀锦装饰宫殿,如今却只剩这残破的碎片。“这蜀锦,是后蜀的‘御用品’,上面的芙蓉花,是用‘通经断纬’的技法绣的,现在会这种技法的工匠,已经没几个了。”他让赵仲取来一个木盒,里面放着一块完整的芙蓉纹蜀锦,“这是当年老夫从成都带回的,你看,完整的蜀锦,芙蓉花旁边还有‘广政年制’的字样,你的这块残片,正好能和它拼上。”
苏二郎凑过去一看,果然,他带来的残片上的芙蓉花,与赵烈收藏的蜀锦正好衔接,仿佛从未断裂。“太好了!”苏二郎眼眶发红,“俺这次来,是想请赵公帮忙,把蜀地的文物整理一下。自从王小波起义后,成都的好多古迹都毁了,俺怕再拖下去,连这些残片都留不住了。”
赵烈点点头,对李默说:“李大人,五代文物,不止中原的,还有蜀地的、江南的、吴越的,要是只整理中原的,就太片面了。不如咱们一齐,把各地的文物都收集起来,分门别类,编一部《五代文物总目》,你看如何?”
李默连忙答应:“晚辈正有此意!只是各地战乱刚平,文物散落民间,收集起来难度很大,还需要赵公多指点。”
接下来的日子,赵烈牵头成立了“五代文物整理局”,设在洛阳赵府的藏珍阁旁,李默负责记录,苏二郎负责联络各地的民间收藏者,赵仲则负责文物的修复。每天,都有百姓送来从战乱中保存的文物:有后唐的瓷枕、吴越的银镜、南唐的书画,还有北汉的兵器,藏珍阁渐渐放不下,赵烈又让人扩建了两间屋子,专门存放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