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文物的过程,充满了挑战。有一块后梁的《金刚经》刻版,虫蛀严重,字迹模糊,赵烈让人用“花椒水”浸泡(祖传的防腐技法),再用细毛刷轻轻清理,慢慢还原了上面的文字;有一件吴越的秘色瓷碗,边缘有裂痕,赵烈指导工匠用“金缮”的方法,用金粉混合漆料修补,不仅修复了裂痕,还增添了独特的美感。
一天,一个来自幽州的流民送来一卷残破的《燕云地形图》,是后晋时的手抄本,上面标注着燕云十六州的关隘与村落。赵烈展开地图,手指划过“幽州”“蓟州”的字样,想起后晋天福三年(940年),他在幽州见到的汉民苦难,眼泪忍不住掉下来:“这地图,是燕云的‘活档案’啊!当年契丹割占燕云,好多地形图都被销毁了,没想到还能留下这一卷。”
他让赵仲把地图复制一份,交给汴梁的枢密院:“虽然现在大宋还没能力收复燕云,但这地图,总有一天能派上用场。告诉枢密院的大人,别把它当废纸,要好好保管,这是燕云汉民的念想。”
李默在一旁看着,心里满是敬佩:“赵公,您收集文物,不只是为了保存,更是为了传承啊。”
“是啊,传承。”赵烈叹了口气,“五代战乱五十三年,好多文物都毁了,好多技艺都失传了。老夫收集这些,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让后人知道,五代不只有战乱,还有文化;不只有背叛,还有坚守。比如这冯道的经碑,比如这孟昶的蜀锦,都是五代的‘宝贝’,不能让它们在咱们这代人手里消失。”
两个月后,《五代文物总目》的初稿完成,收录了三百多件文物,分为“典籍”“瓷器”“织锦”“书画”“兵器”五类,每一件都附有照片(用拓印代替)、来历与修复记录。李默将初稿送往汴梁,宋真宗看后,下旨拨款在洛阳修建“五代文物馆”,专门存放这些文物,并任命赵烈为“名誉馆长”,李默为馆长。
文物馆建成那天,赵烈在赵仲的搀扶下,第一次走进馆内。馆内的展柜里,摆放着他抢救的经碑残片、芙蓉纹蜀锦、《燕云地形图》,还有后周的柴窑瓷碗、南唐的《韩熙载夜宴图》摹本,每一件文物都配有说明牌,写着它们的故事。百姓们络绎不绝地来参观,有的指着经碑说“这是冯道刻印的经书”,有的看着蜀锦说“这是后蜀的芙蓉锦”,孩子们则围着兵器展柜,听讲解员说五代的战争故事。
苏二郎走到赵烈身边,指着蜀锦展柜:“赵公,您看,好多蜀地来的流民,都在这儿哭呢,说看到这蜀锦,就想起了成都的家。”
赵烈点点头,眼里满是欣慰:“这就是文物的意义啊。它能让离开家乡的人,想起根;能让没经历过乱世的人,知道苦;能让咱们所有人,记住和平的珍贵。”
离开文物馆时,夕阳将赵烈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回头望去,文物馆的匾额在夕阳下泛着金光,上面的“五代文物馆”五个字,是他亲笔题写的。他想起自己年少时,在河东军的军营里,偷偷藏起的第一卷经书;想起中年时,从洛阳火场里抢出的《武经总要》残卷;想起晚年时,从燕云流民手里接过的《燕云地形图》——七十年来,他守护的不只是文物,是五代的记忆,是中原的文脉,是后人的根。
回到赵府,赵烈在《五代秘史》中写下关于文物保护的批注:“五代之乱,文物损毁者十之八九,典籍焚于战火,织锦毁于兵戈,瓷器碎于劫掠。然民间有识之士,或冒死藏之,或舍命护之,方使斯文不坠。宋初乾兴元年,洛阳设五代文物馆,收录文物三百余件,皆乱世之遗存,治世之瑰宝。文物者,非仅金石锦绣,乃历史之见证,文化之根脉也。后梁之刻经、后唐之瓷枕、后晋之地图、后汉之兵器、后周之柴窑,乃至十国之蜀锦、吴越之银镜、南唐之书画,皆为五代之缩影——有奢靡,有苦难,有坚守,有传承。赵烈亲历五代,护文物七十载,深知其重:乱世护文物,是为存文脉;治世修文物,是为传精神。愿后世子孙,勿轻慢之,勿遗忘之,庶几中华文脉,代代相传。”
批注写完,赵烈将手稿与《五代文物总目》放在一起。窗外的桂香飘进来,与阁内的墨香交织,格外清雅。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但这些文物、这些手稿,会替他继续守护五代的记忆,会替他见证大宋的未来——见证收复燕云的那一天,见证中原文脉真正复兴的那一天。
此时的文物馆里,李默正在给孩子们讲解《柴荣北伐图》,苏二郎在整理新送来的吴越银镜,百姓们在展柜前轻声议论,脸上满是对历史的敬畏与对和平的珍惜。一场围绕“文物”的守护与传承,正在洛阳悄然延续,它不仅弥补了五代文化的断层,更让大宋的治世,多了一份厚重的历史底蕴,多了一份对未来的坚定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