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赵烈老丈,亲历五代,见多识广。”胡瑗介绍道,“赵老丈刚给学子们讲了五代儒生的困境,很有见地。”
孙复连忙拱手行礼:“久仰赵老丈大名!晚辈正在写《春秋尊王发微》,就是要借《春秋》强调‘尊王’,反对五代时的‘以下犯上’。您看这一章,讲‘孔子贬诸侯’,就是要告诫世人,不管是君主还是臣子,都要守本分,不能像朱温、李从珂那样,随便叛乱。”
赵烈接过《春秋尊王发微》,翻到“贬诸侯”章节,只见孙复写道:“五代之乱,源于‘王纲失序’,诸侯叛天子,将领叛君主,故需以《春秋》‘尊王’之旨,正君臣名分,定天下秩序。”他忍不住点头:“说得好!五代时,老夫见惯了‘臣弑君’‘将叛帅’,就是因为‘王纲’丢了。如今强调‘尊王’,不是要君主专制,是要守住‘君臣大义’,让天下有秩序,这才是治乱的根本。”
孙复眼睛一亮,连忙问道:“老丈觉得,‘尊王’与‘攘夷’该如何结合?如今燕云仍在契丹手中,西北党项作乱,咱们该如何‘攘夷’?”
“‘攘夷’先‘自强’。”赵烈放下书卷,语气坚定,“五代时,后唐李存勖、后周柴荣都想‘攘夷’,却因国力不足、内部不稳,最终失败。如今大宋要‘攘夷’,先得让百姓安居乐业,让学子学好本领,让军队有战斗力,等国力强了,再谈收复燕云、平定西北。若是像五代时那样,连内部都不稳,‘攘夷’就是空谈。”
孙复与胡瑗对视一眼,都露出赞同的神色。胡瑗感慨道:“老丈的话,比多少典籍都管用。咱们讲理学,就是要让‘自强’的道理深入人心,让君主知道‘民为邦本’,让臣子知道‘忠君报国’,让学子知道‘修身自强’,这样大宋才能真正强大,不再受五代之苦。”
傍晚时分,赵烈准备离开书院。学子们得知他要走,纷纷围上来,有的请教五代历史,有的询问治学之道,还有的请他在书页上题字。赵烈一一回应,在一个学子的《论语》扉页上写下:“乱世守经,治世明道——五代之鉴,宋初之幸。”
回到住处后,赵烈挑灯整理《五代秘史·宋初篇》,在“理学萌芽”章节写下一段长长的批注:“宋真宗大中祥符六年,胡瑗、孙复、周敦颐等儒士兴理学,以‘义理解经’,融儒道之学,倡‘格物致知’‘正心诚意’‘尊王攘夷’,实为儒学之新变,亦为五代儒学衰落之救赎。五代之时,儒学困于章句,失于义理,儒生或死于战乱,或屈于暴政,难施抱负;宋初理学兴,破章句之束缚,立义理之根基,将儒学与治国、修身、攘夷结合,使儒学重获生命力。此非偶然,乃宋初和平稳定之果——五代战乱,典籍散佚,学者难安;宋初治世,书院林立,学者可潜心钻研,故能有理学之萌芽。理学之价值,非仅在学术,更在‘救时’:它为大宋提供了‘安内自强’的理论根基,为学子指明了‘修身报国’的方向,为后世‘重文轻武’的国策注入了‘务实’的内核。然理学亦需警惕:若流于空谈义理,忽视实务,恐重蹈五代‘纸上谈兵’之覆辙,望后世学者谨记‘知行合一’,勿让理学成为无用之学。”
批注写完,赵烈将手稿与胡瑗赠送的《周子通书》、孙复的《春秋尊王发微》放在一起。窗外的月光洒在书桌上,照亮了“理学萌芽”四个字,也照亮了一个老人对儒学复兴的欣慰。他想起白天在书院见到的学子,想起胡瑗、孙复的执着,想起五代儒生的苦难,突然觉得,理学的萌芽,不仅是儒学的新生,更是大宋治世的精神支柱——有了这股“义理”之力,大宋或许能摆脱五代的阴影,走向真正的长治久安。
赵仲走进书房,手里拿着刚抄好的《论语》注解:“祖父,俺按胡先生讲的‘义理’,给《论语》做了注解,您看看对不对?”
赵烈接过注解,翻开一看,只见赵仲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旁写道:“五代时,朱温施虐于唐臣,契丹施‘打草谷’于百姓,皆因‘己所不欲,却施于人’;如今大宋治世,当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待民、待邻,方能长治久安。”
赵烈笑着点头,摸了摸孙子的头:“说得好!你能把五代的教训与儒学的义理结合,就是真懂了胡先生的讲学。记住,理学不是死的学问,是活的道理,要用到做人、做事、治国上,才不算白学。”
此时的伊川书院,胡瑗仍在灯下修改讲学稿,他要将赵烈讲的五代旧事融入《论语》讲解,让学子们更懂“义理”的珍贵;孙复则在整理《春秋尊王发微》,准备补充“自强”的章节,强调国力对“攘夷”的重要性;年轻的学子们围坐在油灯旁,讨论着白天的所学,有人立志做清官,有人想从军收复燕云,有人愿做学者传承理学——一场围绕“理学”的精神变革,已在大宋的土地上悄然展开,它不仅弥补了五代儒学的断层,更为大宋注入了持久的文化生命力,而这一切的开端,都始于一群心怀“救时”之志的儒士,在洛阳的书院里,用一卷经书、一腔热血,点亮的那簇“义理”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