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偏殿的烛火却越烧越旺。赵烈将《幽云防御图》的细节一一拆解,从兵力部署到粮草运输,从义军接应到城防攻坚,每一步都规划得详尽周全。赵光义看着眼前的老将,想起他从后唐至今的履历,不禁感叹:“赵烈,若不是你半生经营燕云情报,朕的北伐计划,怕是要多走许多弯路。”
“臣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赵烈躬身,“自石敬瑭割燕云那日起,臣就立誓,此生定要亲眼见燕云重归中原。先帝(柴荣)未竟的心愿,臣想替他完成;燕云百姓的苦难,臣想替他们终结。”
第二日清晨,赵烈刚回到史馆,陈三就带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汉子赶来。汉子见到赵烈,立刻跪地磕头:“赵将军!俺是涿州的王二,您还记得俺不?俺儿子……俺儿子从契丹逃回来了!他说契丹在幽州加修城墙,还调了耶律休哥的大军驻守,怕是知道咱们要北伐了!”
赵烈赶紧扶起王二,让他坐下细说。王二的儿子王铁蛋,当年被契丹抓去修幽州城墙,昨日趁乱逃回,带来了契丹的军情:“耶律休哥带了三万骑兵,在幽州城外挖了三重壕沟,还把涿州的汉民都抓去当民夫,谁要是反抗,就当场斩杀!俺儿子说,幽州城里的契丹兵,最近天天操练,还在城上架了新的床弩,射程比咱们的还远!”
赵烈心里一沉——耶律休哥是契丹名将,曾在高梁河之战击败宋军,如今他驻守幽州,北伐的难度又增加了几分。他立刻带着王铁蛋,赶往枢密院,将契丹的最新军情禀报给赵光义。
赵光义听完,眉头紧锁:“耶律休哥果然厉害,竟先一步加强防御。赵烈,你看咱们的北伐计划,是否需要调整?”
“陛下不必担忧。”赵烈镇定地说,“耶律休哥虽强,却有一个弱点——他过于依赖骑兵,不善攻城。咱们可先围而不攻,派轻骑袭扰他的粮道,再策反幽州城内的汉民,等他粮草耗尽,幽州自然不攻自破。臣这就去修改北伐计划,把契丹的新防务加进《幽云防御图》里。”
接下来的一个月,赵烈忙得脚不沾地。他一边修改北伐计划,补充契丹的新防务;一边联络燕云义军,确认接应细节;还要协助薛居正清点粮草,确保每一笔军需都能及时运往前线。史馆的案上,堆满了燕云的军情简报、粮草清单、地形图纸,烛火常常彻夜不灭。
这日,杨业派人送来河东防务的奏折,上面说代州的骑兵已操练完毕,粮草也已囤积充足,只待陛下下令,便可出征。赵烈看着奏折,又望向窗外的汴梁街景——百姓们忙着筹备年节,商铺里挂满了春联,孩子们在街头嬉戏,一派太平景象。他突然想起燕云的百姓,他们是否也能像汴梁百姓一样,安稳地过一个年?
“将军,您该歇息了。”陈三端来一碗热粥,“这一个月您都没睡好,再这么熬下去,身体会垮的。”
赵烈接过粥,却没喝,只是看着案上的《幽云防御图》:“陈三,你还记得咱们在范阳见到的那个老妇人吗?她的丈夫和儿子都被契丹杀了,只剩下一个小孙女,她对咱们说‘要是中原大军来,俺就是拼了老命,也要给你们带路’。咱们不能让她等太久,也不能让汴梁的百姓,再遭契丹的兵灾。”
陈三点点头,眼眶有些发红:“将军,俺懂!俺跟着您南征北战,就是盼着有一天,能把契丹赶出燕云,让天下百姓都过上安稳日子。”
就在这时,史馆的小吏匆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来自幽州的密信:“赵将军,是义军首领李全派人送来的,说耶律休哥察觉了义军的动向,已开始搜捕汉民,李将军请求咱们尽快北伐,不然义军恐难支撑!”
赵烈接过密信,信纸因送信人的急促而微微褶皱,上面的字迹潦草却急切:“契丹搜捕日紧,麾下义军已折损百人,若三月内无援军,恐难保全……”
他握紧密信,心里做出决定——必须加快北伐筹备,不能让义军白白牺牲。他立刻起身,往枢密院赶去,脚步匆匆,穿过汴梁的繁华街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说服陛下,提前北伐,救燕云百姓,保中原安稳。
可他不知道,赵光义虽同意北伐,却在暗中让赵普核查粮草,发现国库的存粮只够支撑半年战事;而耶律休哥不仅加强了幽州防御,还派使者去西夏,许诺给李继迁“河西之地”,让他出兵攻宋西北,牵制北伐大军。一场关乎燕云收复的生死较量,已在大宋朝堂、燕云义军营地、契丹幽州城三地同时酝酿,而赵烈与他的北伐计划,正站在这场风暴的中心,前路布满荆棘。
夕阳西下,赵烈的身影消失在枢密院的朱红大门后。汴梁的暮色渐浓,唯有史馆案上的《幽云防御图》,仍在烛火下泛着微光,像一盏不灭的灯,照亮着收复燕云的漫漫长路,也承载着五代乱世里,一代将士与百姓的家国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