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激烈的冲突之后,公寓里的气氛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取代了之前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偶尔的急躁。
白鸟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加班,尽量准时回家。他不再仅仅把辅导功课当成一项任务,而是真正开始观察和理解白枭的学习方式。他发现白枭对图像和实物的反应远比对着抽象的文字和数字要敏感。
于是,他不再强迫白枭在纸上反复书写那些难以驾驭的笔画,而是找来幼儿识图卡片,从最简单的太阳、月亮、树木开始。他也会在做饭时,拿着蔬菜水果,告诉他它们的名字和颜色。
白枭依旧学得很慢,有时还是会因为记不住而露出沮丧的表情,但白鸟不再流露出任何不耐烦。他只是平静地重复,或者换一种方式,甚至允许白枭在学累了的时候发呆片刻。
夜晚,白鸟不再让白枭独自睡地铺。他买了一张简易的折叠床,放在自己床边。虽然依旧是分开睡,但距离更近,一伸手就能够到。白枭做噩梦惊悸时,白鸟会立刻醒来,打开昏暗的床头灯,并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轻轻拍着他的背,直到他呼吸重新变得平稳,再次沉沉睡去。
他不再说“别怕”,而是用持续的存在本身来表达“我在这里,你很安全”。
白枭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无声的承诺。他依旧安静,依旧像个小尾巴,但那种紧绷的、随时准备逃跑或承受怒气的姿态渐渐放松了。他开始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回应白鸟的关心。
比如,他会注意到白鸟工作久了揉眼睛,然后默默地走过去,把台灯的光线调得更柔和一些——这是他观察了很久才学会的操作。
比如,有一次白鸟感冒了,头晕脑胀地躺在沙发上休息。白枭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的地毯上守着。过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端来一杯水,水温烫得离谱,里面还泡着几片莫名其妙的花瓣(可能是从阳台盆栽里揪的),眼神里满是忐忑和期待。
白鸟看着那杯堪称“黑暗料理”的“花茶”,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他接过来,吹了吹,在那双紧张注视的眼睛下,硬着头皮喝了一小口,然后认真地说:“谢谢,很好喝。”
白枭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整个人的轮廓都似乎柔和了许多。
最大的转变发生在一个平静的下午。
白鸟再次尝试教白枭那个卡了很久的汉字——“水”。他不再执着于笔顺,而是拿来一杯水,又拿出之前去河边捡回的几颗光滑的鹅卵石,沾了水,在旧报纸上印下湿润的痕迹,试图让他感受“水”的形态。
白枭看着那些蜿蜒湿润的痕迹,又看看水杯,眼神专注,手指无意识地在水杯边缘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