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行在’那边,得了此等紧要军情,若还只顾着争权夺利,压制灵武,其人心向背,天下自有公论!我们正好借此,看清哪些人是真正的国之蛀虫!”
“妙啊!” 苏瑾抚掌,“此乃阳谋!逼着他们在这国难当头之际,亮明立场!我立刻去办!”
苏瑾匆匆离去,书房内再次剩下杜丰一人。他走到窗边,望着院中那几株在寒冬中顽强挺立的青松。张顺的血书,像一团火,在他胸中燃烧。他知道,自己掷出的这一步,将彻底搅动蜀中的浑水,也将自己更清晰地推到了风口浪尖。
……
当日下午,有关太原危急、李光弼誓死守城、史思明可能西调精锐的“惊人消息”,便通过不同的渠道,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同时传到了节度使府崔圆和“行在”李侍郎的耳中。消息来源被刻意模糊,但内容的详实与紧迫性,却让人无法忽视。
崔圆在府中书房内,拿着那份抄录的“密报”,脸色变幻不定。他之前可以装作不知北方具体危局,与杜丰虚与委蛇,但现在,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若再无所作为,一旦太原真的城破,他这剑南节度使,必将被天下人唾骂!可若真要支援,钱粮兵械从何而来?会不会因此得罪了“行在”或者灵武某一方?
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烦躁和压力。
而李侍郎那边,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代表的“行在”本就与灵武肃宗朝廷存在微妙竞争,此刻若坐实了北方危局而“行在”毫无表示,不仅政治上极其被动,更会寒了天下忠臣义士之心。可“行在”如今势微,又能拿出什么实质性的支援?
杜丰这一手,精准地打在了他们的七寸之上。
就在崔圆与李侍郎各自焦头烂额、尚未商议出对策之时,杜丰却主动出击了。他并未亲自上门,而是派苏瑾,带着一份正式的公函,拜会崔圆。
公函中,杜丰以记室参军的名义,“恳请”崔圆以大局为重,速速召集蜀中文武,商议支援太原之事。信中,他并未提及其它,只强调“太原存亡,关乎国本,剑南道虽远,亦当竭尽全力,以彰忠义”,并“自愿请缨”,负责协调部分粮秣军资的筹集与转运事宜。
姿态放得很低,理由冠冕堂皇,却将崔圆直接架在了火堆上。
崔圆看着这份公函,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杜丰这是逼着他立刻表态,而且要将支援北方的部分实权,交到其手中!
与此同时,柳明澜也动用了柳家全部的商业网络与人脉,开始在成都乃至整个剑南道,大肆收购药材、皮革、生铁等军需物资,动作之大,毫不掩饰,仿佛笃定了官方很快就会有大规模的采购行动。这股风潮,进一步加剧了城中的紧张气氛,也无形中给崔圆施加了更大的舆论压力。
成都城,因为这来自北方的血书和杜丰随之而来的凌厉手段,瞬间波澜骤起!一直潜藏在水面下的各方势力,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激流搅动,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
杜丰站在自己院中的高台上,望着这座在冬日暖阳下似乎依旧繁华安宁的城市,目光却锐利如刀,仿佛已穿透重重屋舍,看到了节度使府内的挣扎,看到了“行在”官员的惶恐,也看到了北方那座在血火中飘摇的孤城。
惊蛰未至,雷声已隐隐作响。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在这蜀中之地,被他亲手引动。而这场风暴的走向,将不仅仅关乎蜀中的权力格局,更将深远地影响着北方那座孤城,乃至整个天下的命运。
他轻轻握紧了拳头,低声自语,仿佛是对远方的李光弼,也是对麾下所有正在奋战的人们承诺:
“坚持住……我不会让你们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