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丸在掌心压出一道浅痕，齐昭没松手。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纸条，边缘还在微微卷曲，像被风吹动的枯叶。
他把纸条抽出来，放在炉火边。火光一跳，纸面泛起一丝极淡的灰气，转瞬即逝。
他知道，他们来了。
门外山道上传来脚步声，不急不缓，踩在石板上没有回音。齐昭站起身，走到门口，推开半掩的门板。
远处，三个人影沿着山路走来。黑袍罩体，脸上蒙着灰布，只露出一双眼睛。最前面那人手里托着个青铜盘，盘面刻满细密纹路，正缓缓旋转。
阿蛮从屋顶跃下，落在院墙上，耳朵竖起。她没说话，只是盯着那青铜盘，鼻翼微张。
楚绾出现在屋檐下，广袖垂落，指尖微冷。她看了一眼齐昭，又看向来人，脚步轻移，站到他身边。
老姜头拄着拐从柜后走出来，药囊挂在腰间，嘴里含着蜜饯。他走到门内侧，靠着门框站着，目光落在那青铜盘上。
“那是记忆抽取盘。”他说，“三十年前，我在北岭见过一次。那地方后来没人了，连狗都忘了怎么叫。”
齐昭搓了搓手，耳尖有点热。
黑袍人走到镇口停下，离药铺还有二十步。为首那人抬起手，青铜盘停转，盘面浮起一道细光，直指齐昭。
“交出持灯火者。”声音沙哑，像磨刀石擦过铁器，“否则青崖镇不留活口。”
齐昭往前走了一步，站在石阶上。
“我就是个普通人。”他说，“可这镇上的人，都是我的家人。”
黑袍人没动。
齐昭把手伸进药囊，摸出一枚醒心丸，轻轻放进炉旁的陶罐里。陶罐里已经有十几粒药丸，堆在一起，发出轻微碰撞声。
“你们要动他们。”他看着对方，“得先问问我这炉火答不答应。”
话音落，他眼前金光一闪。
明心眼开了。
他看见那三个黑袍人身上缠着灰黑色丝线，像是从地底抽出的藤蔓，缠绕全身。为首的那人胸口有一团浓雾，雾里隐约有张人脸，在不断吞吐气息。
贪婪。控制。扭曲。
那是人心被抽空后留下的空壳。
齐昭收回视线，心里有了数。
阿蛮低吼一声，银毛在颈后炸起。她跳下墙头，落在齐昭身侧，爪子抠进地面。
楚绾抬手，指尖泛起一丝冷光，却没有出手。她在等，也在看。
老姜头默默解下药囊，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布袋，倒出几味药粉，混在一起，捏在手里。
黑袍人再次开口：“最后说一遍。交出齐昭，镇民可活。”
齐昭笑了下，“你们知道昨天镇上李婶写了什么吗？她说她记得儿子第一次喊娘的声音。就这，你们也想抹掉？”
他顿了顿，“我不怕你们来。就怕你们不够多。”
黑袍人沉默片刻，手中青铜盘重新开始转动。盘面纹路亮起，一圈圈波纹扩散开来，空气中泛起细微震动。
镇子里有人开始躁动。几个孩子突然抱住头，嘴里喃喃自语。一个老妇人站在自家门口，眼神发直，嘴里重复着同一句话：“我没来过这儿……我没来过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