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昭把那张发烫的纸条攥得更紧了些,指尖的热感还没散。他低头看了看炉火,又抬头望了眼夜空——那颗暗下去的星,依旧没亮。
他转身走进药铺,脚步很稳。
“准备开工。”他说。
楚绾站在窗边没动,听见声音才回过神。她看向齐昭,发现他正从柜子里取出一叠新裁的纸条,整整齐齐码在桌上。
“你要再烧一次?”她问。
“不是我烧。”齐昭摇头,“是大家一起。”
阿蛮从屋顶跳下来,落在院中石板上,轻得像片叶子。她耳朵抖了抖,没闻到生人气,也没察觉灵气波动,但刚才那阵风确实不对劲。
“他们还在看?”她问。
“肯定在。”齐昭把纸条推到桌中央,“所以咱们不能等。得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只会守着炉子发呆的人。”
老姜头拄着拐从后屋出来,手里拎着个旧陶罐。他没说话,只是把罐子放在灶台边,掀开盖子看了一眼,药粉颜色偏灰,还不够纯。
“宁神草还是少。”他说,“得省着用。”
齐昭点头,“不用全靠药。咱们有别的办法。”
天刚亮,药铺前的空地就热闹起来。
齐昭搬了张桌子摆在门口,上面放着笔墨和纸条。镇民三三两两围过来,有人好奇,有人犹豫。
“写点你最怕忘了的事。”齐昭拿着炭笔,在墙上画了个圈,“写完交给我,统一处理。”
一个老农搓着手问:“真有用?”
“昨晚上,一张纸被污染了。”齐昭说,“字都发灰,像是被人偷偷改过。但我把它烧了,火是金的,灰是白的。说明那东西扛不住真心。”
人群安静了一瞬。
有个孩子小声说:“我想记住爹背我去赶集的样子。”
齐昭笑了,“那就写下来。”
楚绾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块刻了纹路的铜牌。那是她昨晚连夜画的心锚阵图,九个点位对应镇子四周高地。她没多解释,只把铜牌递给老姜头。
“按这个位置,埋陶罐。”她说。
老姜头接过一看,皱眉,“这不像是东荒的阵法。”
“不是。”楚绾淡淡道,“是我从前见过的东西。能存意念,也能传信号。”
阿蛮在一旁听着,听得半懂不懂,但她明白一点:要打一场看不见的仗,就得用看不见的武器。
她甩了甩袖子,“我带人巡山。”
“不止你。”齐昭从药囊里掏出几枚小丸子,黑褐色,带着淡淡的苦香,“这是醒心丸,每人随身带两粒。要是哪天突然记不清昨天干了啥,立刻含一粒。”
老姜头补充:“别吞,含着就行。药气走经络,清脑子。”
镇里的年轻人陆续领了药丸,又写了纸条。有个猎户写完犹豫了一下,还是交了上去。
“我娘临死前说的话,我一直记得。”他说,“我不想有一天,连这话都信不了。”
齐昭接过纸条,放进竹篓。
中午时分,第一批纸条攒够了三十张。齐昭带着众人来到院中炉前。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纸条投入火中。
火焰腾起,颜色由红转金,持续了足足三息。灰烬落下时,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杂色。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低呼。
“你们看到了。”齐昭说,“这不是普通的火。是我们自己点的灯。”
楚绾这时走到高处,指尖划过屋顶边缘,留下一道细不可见的银线。她闭眼片刻,感知阵已连成,九个方位的节点微微发烫,表示接通。
“心锚布好了。”她对齐昭说。
“药也配得差不多。”老姜头端出三簸箕药丸,晾在阳光下,“今天能发完。”
阿蛮换上皮甲,腰间挂了铃铛,耳朵竖着,“我下午就开始巡。”
齐昭看着他们一个个进入状态,心里那根绷着的弦,稍稍松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