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工程量太大了,不是我该操心的。】
她摇摇头,把这个过于宏大的想法甩开,但还是顺手写了张纸条:“驿站传递,路线是否可优化?择其要冲,避免迂回,或可节时省力。另,驿马养护或需规范。” 依旧是建议的口吻,写得很简略。
类似的情况,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时有发生。看到某地汇报修建堤坝,她会想到水泥加固(虽然这里没有);看到统计人口田亩,她会想到更科学的表格和抽样调查法;看到管理官仓,她会想到防火防潮防鼠的细节……
她提出的这些“小建议”,往往角度清奇,用词也尽量贴合当下,但内核却带着一种迥异于这个时代的、注重效率和流程优化的思维。她自己并没抱太大希望,纯粹是“职业习惯”使然,看到了问题,就忍不住想叨叨两句,说完就忘,继续埋头苦干。
然而,她没注意到的是,宇文烬在批阅她看过的奏折时,在她夹了纸条的地方,停留的时间总会稍长一些。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会微微眯起,目光在那寥寥数语上流转,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起初,他只是觉得有些新奇。这女人的想法,总是跳脱常理,却又似乎……有点意思?比如那个“工序拆分”,细想之下,并非全无道理。工匠专精一艺,确能提高熟练度。
他没有立刻采纳,但也没有斥为荒谬,只是将奏折暂时放到一边。
直到有一次,看到一份关于京畿地区春季防疫的奏章。按惯例,无非是令各地清扫街道、施药防疫云云。林潇潇的纸条上却写了一句:“病患隔离是否可更严密?疑似者亦需观察,防微杜渐。”
这句话,像一道微光,瞬间击中了宇文烬。他刚刚经历过岭南瘴疠之地的战事,对瘟疫的可怕深有体会。以往防疫,多侧重于事后扑杀和清洁,而对“疑似者”的管控,往往流于形式。林潇潇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却精准地指向了防控的关键——切断传播源。
他盯着那张纸条,沉默了许久。然后,提起朱笔,在那份奏章上批道:“准。增设隔离区,严查疑似,不得疏漏。此事由太医院协同顺天府办理。”
这是第一次,他明确采纳了她写在纸条上的建议,并且直接写入了正式批文。
当林潇潇后来看到发回重拟的奏章上,那熟悉的朱批内容时,差点惊掉了下巴。
【咦?!】
【老板居然采纳了?!】
【就是那个关于隔离的建议?】
【我就是随口那么一提啊!】
【难道……难道我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还是说……老板其实是个隐藏的实用主义者,只看效果不看出处?】
她心里有点小得意,又有点难以置信。
自那以后,宇文烬似乎开始更加留意她那些“不经意”间写下的小纸条。虽然十个建议里,可能有七八个会被他认为不切实际或时机未到而搁置,但总有一两个,会因为他觉得“言之有理”或“可堪一试”而被采纳,融入他的决策之中。
他采纳时,也从不多言,只是平静地将其转化为具体的政令。但林潇潇能感觉到,他看她的眼神,似乎又有些不同了。少了几分最初的审视和探究,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认可?或者说,是开始真正将她视为一个可以讨论政务的“同行者”?
【好吧……】
【虽然加班很痛苦,但自己提的建议被采纳,感觉……还挺有成就感的?】
【有点像当年在项目组,方案被甲方爸爸认可了的感觉?】
【呸呸呸!怎么能把老板比作甲方!】
【不过……这种参与感,好像也不完全是坏事?】
【至少证明我不是个纯花瓶?】
【嗯,就当是打怪升级,解锁新技能了!】
她依旧会在心里疯狂吐槽加班之苦,但对于“共享江山”这件事,潜意识里的抗拒,似乎悄悄减弱了那么一丝丝。毕竟,能用自己的方式,哪怕只是微小的方式,去影响和改善这个世界,这种隐秘的满足感,是单纯“躺赢”无法给予的。
而宇文烬,则在一次次的“意外之喜”中,愈发确信,他这位看似懒散、时常在心里骂骂咧咧的皇后,胸中确实藏着一片与世人迥异的、闪烁着奇异星火的天空。
这片天空,或许凌乱,或许不成体系,却时常能照见一些,被习惯和规则所蒙蔽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