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忽然合上了手中的书。厚重的封面发出轻轻的“啪”声。她转过身，没有任何犹豫，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巢的鸟儿，猛地扑进他的怀里，伸出双臂，紧紧地环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她把侧脸深深地埋进他温暖而带着干净皂角香气的衬衫里，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他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隔着薄薄的衣料，他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清晰地传来。咚，咚，咚。那规律的声音，像是最可靠、最温柔的节拍器，为这场迟来了太久、跨越了漫长时光的告白，打着坚定而令人心安的拍子。
“我早就知道啦。”她的声音闷在他的胸膛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全然放松下来的、撒娇般的软糯，“从你在那次学术交流会上，不动声色地帮我挡掉那些不怀好意的流言开始；从你明明自己工作繁忙，却还是熬夜为我修改那份漏洞百出的方案草稿开始；从我发现……你把我无意中掉落的一根普通发绳，都像收藏珍宝一样，细心清洗、妥善保管在那个木盒里开始……”她顿了顿，手臂收得更紧了些，“我就知道了，你这个看起来清冷又严肃的‘老狐狸’啊，早就……早就把我放在你心上了。”
她感受着他胸腔因为呼吸而产生的微微起伏，感受着他手臂回抱住她时那坚定而温柔的力量。
陆时砚轻轻环住她的腰，将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她发丝间清淡的栀子花香。他的指尖，如同梳理最珍贵的丝绸般，一下下，极富耐心地、温柔地梳理着她背后的长发。
“那现在，”他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低沉得如同大提琴的鸣奏，里面藏着化不开的浓稠温柔，以及一丝几不可察的、小心翼翼的期待，“你愿意……让我把之前所有没说完的话，都完整地、说给你听吗？”
苏念从他的怀抱里微微抬起头。泪痕还未干，挂在她的脸颊和睫毛上，但在窗外暖金色夕阳的映照下，她的整张脸仿佛都在发光。她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此刻盛满了光，温柔、专注、诚挚，像是把这些年独自沐浴的阳光、沉默守望的星辰，都小心翼翼地收集了起来，在此刻毫无保留地奉献给她。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指尖带着微颤，却异常轻柔地，抚平了他胸前衬衫上被她刚才紧紧拥抱时弄出的几道褶皱。那动作，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亲昵与疼惜。
然后，她踮起脚尖，仰起脸，将自己柔软而微凉的唇瓣，轻轻地、却带着无比清晰的笃定和全部涌动的心动，印在了他的唇角。
这个吻，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次。它短暂，却郑重。它纯粹，却承载了千言万语。它像一个无声的印章，盖在了所有过往的等待与期盼之上。
一吻过后，她微微退开，凝望着他骤然变得深暗、如同旋涡般吸引着她的眼眸，脸上绽放出一个格外明亮、带着泪光却无比坚定的笑容。
“我愿意。”她的声音里还残留着一丝哭泣后的微颤，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掷地有声，“陆教授，我早就……等着听你说了。”
陆时砚的眸色在她的话语和那个郑重的吻之后，已然深沉得如同最浓郁的夜色，里面翻涌着压抑了太久的情感浪潮，几乎要破闸而出。他喉结滚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平复内心的汹涌。他轻轻握住她单薄的肩膀，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缓缓上移，轻柔而又充满占有欲地摩挲着她光滑微热的脸颊。
他的目光如同最细腻的画笔，一寸寸地描摹着她的眉眼、鼻梁，最后牢牢锁住她泛着水光、带着笑意和期待的唇瓣。
半晌，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又轻得如同羽毛，只愿落入她一人的耳中，刻进她一人的心里：
“念念，”他唤着她的名字，如同吟诵一首古老而深情的诗篇，“从你叫我第一声‘管家先生’那天起，我看着你跑远的背影，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在说，不能就这样让你离开。”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下颌，“我没想过要放开……这只偶然闯入我生命、却照亮了我整个世界的、冒失又勇敢的手。”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更加深邃而专注，仿佛在向她描绘一个他早已在心中构想了无数遍的未来。“我想陪你逛遍你喜欢的每一个夜市，尝遍你念叨过的所有小吃，在你被辣到吐舌头的时候，给你递上恰到好处的温水；我想在你熬夜加班、揉着酸涩眼睛的时候，不是只留下一杯牛奶，而是坐在你身边，陪着你，或者干脆‘命令’你去休息；我想记住你所有的喜好与厌恶，想分担你所有的烦恼与忧愁，想分享你所有的快乐与成就。”
他的声音愈发低沉，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郑重。“我想把往后的每一个清晨，都能在你身边醒来，看着阳光落在你睫毛上的样子；想把往后的每一个黄昏，都能和你一起度过，无论是在书房各自安静阅读，还是在花园里散步，或者只是……像现在这样，简单地待在一起。”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她依旧紧紧抱在怀里的那本书，落在那扉页的“盼朝夕”三个字上，仿佛在与过去的自己对话。
“念念，”他重新看向她的眼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我做的所有一切，收集你的痕迹，记住你的话语，准备你需要的书籍……我并不是想用温柔和细节织成一张网来‘驯养’你，将你圈禁在我的世界里。”
他微微摇头，眼神清澈而坦诚，带着一种将自己全然交付出去的勇气。“恰恰相反。我是想……把我自己，连同我所有的过往、现在与未来，我所有的沉默与热情，我所有的笨拙与真诚，都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你面前。”
他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又重得如同誓言：
“我是想请求你，来‘驯养’我。”
“让我成为你生命里，那个独一无二的、可以被你依赖、可以被你‘抱怨’、可以陪你经历所有平凡与不平凡的……‘陆先生’。”
“往后余生，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窗外的夕阳似乎在这一刻燃烧到了极致，将最浓烈、最辉煌的金红色光芒，毫无保留地透过窗棂，泼洒进来，将他们相拥的身影紧紧包裹，镀上一层温暖而永恒的光晕。那光芒也流淌在摊开的扉页上，让“赠念念，盼朝夕”那行字，在古老的纸页上，熠熠生辉，仿佛被注入了永恒的生命力。
苏念仰着头，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深沉如海的认真，看着他微微紧绷的下颌线，感受着他握住自己肩膀的手那微微的颤抖。所有的声音都哽在喉头，化作更加汹涌的泪水，毫无征兆地决堤而出。
但这一次，她的泪水不再是源于感动或酸涩，而是源于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幸福与圆满。她一边流着泪，一边却又无法控制地笑着，那笑容如同雨后天边最绚烂的彩虹。
她重重地点头，一下，又一下，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来表达她的意愿。
然后，她再次将脸埋进他温暖而坚实的胸膛，声音被布料阻隔，显得有些闷，但那里面蕴含的清晰无比的决心与喜悦，却毫无阻碍地，直接撞入了陆时砚的心底：
“好。”她说，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
“陆先生，”她重复着这个崭新的、充满归属感的称呼，仿佛要在唇齿间细细品味它的甜蜜，“我愿意。”
又一阵晚风适时地席卷而来，带着更为浓郁的绣球花香，掠过书房，轻柔地将这句应允、这份誓言紧紧裹住，盘旋而上，像是为这场酝酿了太久、跨越了漫长时光的心动与等待，庄重地、温柔地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点，又像是……为一段全新的、名为“朝夕”的旅程，吹响了启程的号角。
书桌旁，那三张沐浴在夕阳光辉中的照片，仿佛也被这满室的幸福所感染。旧照片里那张空置的藤椅，在最新的合影中，终于迎来了它命定的、恰到好处的陪伴。光影流转，时光在此刻，温柔地凝固成了永恒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