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病房的白墙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葡萄糖注射液缓缓滴入静脉，陆时砚靠在升起的病床上，看着苏念忙碌的身影在房间里来回穿梭。她先是仔细掖好被角，又去护士站接了温水，动作轻巧得像林间的小鹿，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周到细致。
窗外的梧桐树在微风中摇曳，叶片上的雨珠偶尔折射出晶莹的光点。苏念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时，陆时砚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指尖还带着输液后的凉意，力道却控制得极轻，仿佛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坐会儿吧，别累着。”他的声音比平日虚弱，却依然保持着那份特有的温和。
苏念顺势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将温水递到他手中。阳光恰好掠过她微微泛红的脸颊，细密的汗珠在光线下若隐若现。“医生说要好好休息，林薇已经帮您请好假了，这两天就先别去上课了。”
陆时砚轻轻颔首，目光落在她带来的保温袋上。米白色的布袋表面还凝结着细小的水珠，显然是刚从保温箱里取出来不久。“你没吃饭？”他记得清晨在公司见到她时，她只拎着一份简单的早餐。
苏念下意识摸了摸胃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她解开保温袋的扣绊，里面整齐地放着两盒小米粥，一碟凉拌黄瓜，还有两个茶叶蛋。粥盒开启的瞬间，温热的水汽氤氲而起，带着谷物的清香。
“一起吃。”陆时砚调整了下枕头的角度，示意她将粥盒递过来。
苏念犹豫地看着他尚未完全恢复血色的面容，下意识伸手想探他的额温。指尖刚触到眉间，就被他轻轻握住，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他的皮肤还带着病中的凉意，但已经没有了先前的苍白。
“医生说清淡饮食就好。”他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眼底含着淡淡的笑意，“你喂我？”
苏念的脸颊顿时染上绯色，却还是拿起勺子，小心地舀了一勺温粥递到他唇边。他配合地张口，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她脸上，看得她心跳加速，勺子在指尖微微发颤。
“慢些，别烫着。”他低声提醒，语气里带着纵容的温和。
两人就着小小的床头柜安静用餐。阳光从窗外漫进来，在陆时砚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苏念喂他吃完小半碗粥，正要自己用餐，却听见他轻声开口：“那份设计方案，如果客户后续有修改意见，不必急着定稿，可以先问我。”
“知道啦，陆教授。”苏念笑着应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对了，您建议的宋瓷天青色过渡方案，客户特别满意，还问我是不是专门研究过传统色彩呢。”
“你本就做得很好，我只是提了个建议。”陆时砚注视着她眼中雀跃的光彩，心里泛起柔软的涟漪。他知道她对这份工作投入了多少心血，也更喜欢看她为热爱的事物闪闪发光的模样。
用完简单的午餐，苏念正在收拾餐具，手机忽然响起。公司来电说有紧急项目需要她回去对接。她看着尚未完全恢复的陆时砚，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去吧，我没事。”陆时砚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忙完记得给我消息，别让我担心。”他从床头柜取过手机，“若有不舒服，我会联系校医或者林薇。”
苏念仍不放心，帮他把手机充上电，又将水杯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反复叮嘱了好几遍注意事项，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病房。
刚走出医院大门，手机便收到陆时砚的短信。简短的叮嘱后面跟着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表情——那是她之前顺手发给他的。苏念看着那个笨拙的简笔画，脚步忽然轻快起来。抬头望去，乌云已然散尽，湛蓝的天空中飘着几缕薄云，阳光透过梧桐枝叶的间隙洒落满地光斑。
她下意识摸了摸包里的折叠伞，檀木伞柄上那个“念”字仿佛还残留着晨间的温度。原来被人放在心上惦念，是这样温暖而踏实的感觉。
公司的事务比预期更加繁琐。等苏念处理完所有工作，暮色已经开始浸染天际。她特意绕路去买了陆时砚喜欢的清炒时蔬和山药排骨汤，赶回医院时已是华灯初上。
推开病房门，看见陆时砚正靠在床头看书。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落在他手中的书页上，将他专注的侧脸勾勒得格外柔和。听见开门声，他立即合上书页，眼中的疲惫被笑意取代。
“你回来啦。”他轻声说道，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她手中的保温桶上。
苏念将保温桶放在桌上，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温。“没发烧吧？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都很好，就等着你来投喂呢。”陆时砚握住她的手，引她在床沿坐下，“忙了一下午，累不累？”
“不累。”苏念摇摇头，打开保温桶的盖子。温热的雾气腾空而起，带着山药与排骨炖煮后的鲜香。她小心舀了一勺汤递到他唇边，看他安静喝下，忽然想起清晨林薇的话。
“你昨晚……是不是真的没换下湿衣服？”她轻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
陆时砚动作微顿，没有否认。“当时想着尽快整理完资料，没太在意。”
“以后不许这样了。”苏念瞪他一眼，语气却不由自主地软下来，“你要是病倒了，谁帮我看设计方案，谁给我送云吞啊？”
陆时砚望着她眼中的担忧，心里泛起暖意。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如同窗外的暮色：“好，听你的，以后都听你的。”
病房里的灯光渐渐亮起，柔和的光线将两人的身影投在白色墙壁上。苏念一勺一勺地喂他喝汤，偶尔被他逗得笑出声来。窗外的晚霞渐渐染上绛紫色，透过玻璃在病房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喂完汤，苏念正要收拾餐具，却被陆时砚轻轻拉住。“陪我坐会儿。”他往旁边挪了挪，让出半张病床的位置。
苏念犹豫片刻，还是依言坐下。病床并不宽敞，两人肩并肩靠着床头，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体温。陆时砚从床头柜取过一本书，翻开到夹着书签的那页。
“这是明天要讲的教案？”苏念看着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批注，轻声问道。
陆时砚颔首，指尖掠过一段文字。“关于宋代官窑釉色的演变，正好与你最近的项目相关。”
他开始低声讲解起来，声音比平日更加温和，却依然保持着授课时的清晰条理。苏念靠在他身侧，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与若有似无的书墨香。他的手指偶尔划过书页上的插图，腕间那道浅浅的疤痕在灯光下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