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枭的脚步很轻，却好比踩在了在场所有生灵的心脏之上。
他那只握着混沌战斧的手，依旧在微微地颤抖着；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尚未干涸的混沌逆血。
可他那双一半生一半死的眸子，却平静得可怕。
他就这么一步步地走到了那尊即便单膝跪地，也依旧比他高出了一个头颅的无头巨人面前。
“你似乎很需要一个调和剂。”
嘶哑，却又充满了无尽暴怒与不甘的声音，竟是诡异地从那颗掉落在地上的狰狞头颅之中缓缓传出。
刑天的意志，在刚刚那短暂的清明之后，竟是再次被那股积攒了无数纪元的战斗欲望所淹没。
可他那双充满了毁灭欲望的眸子，在看向叶枭时，却破天荒地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讥讽与快意。
“而你，把我当成了你的药？”
叶枭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名为“凝重”的情绪。
“哈哈哈哈。”
刑天那颗头颅竟是发出了一阵足以让整座归墟都为之颤抖的癫狂大笑。
“愚蠢的后辈。”
“你以为本座的道是什么？”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森然，一股远比之前还要纯粹、还要霸道的“终结”意志轰然爆发。
“本座的道是战，是杀，是毁灭，是这方宇宙最为纯粹的终结。”
“你那七种驳杂的法则本就摇摇欲坠，你若敢吞噬本座的本源，”
刑天的声音里充满了恶毒的快意，
“你那颗可笑的混沌道种，会第一个被本座这无上的终结意志撑得神魂爆裂。”
“你非但无法调和。”
“你只会死得更快。”
轰。
此言一出，叶枭那本就虚弱到了极致的身躯猛地一颤。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神海之中那七种本就处于暴动边缘的本源大道，在受到了刑天这股纯粹“终结”意志的刺激之后，竟是再次开始了新一轮的疯狂冲击。
那感觉就好比七头本就被关在同一个笼子里的绝世凶兽，在闻到了第八头更为凶残的同类的血腥味之后，彻底陷入了不死不休的癫狂。
“噗。”
又是一口混沌逆血狂喷而出。
叶枭那刚刚才凝聚成形的无上道体，竟是在这一刻再次浮现出了一丝丝极其细微的狰狞裂痕。
“哈哈哈哈，调和剂？”
神海之中，那冥界之主幸灾乐祸的狂笑再次响起。
“叶枭啊叶枭，你真是蠢得可怜。”
“你以为混沌是什么？”
“混沌生于无，亦生于万物。”
“你强行熔炼了七种代表着‘死’与‘寂灭’的法则，却唯独缺少了那最为关键的‘生’。”
“你这根本就不是混沌。”
“你这只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纪元炸弹。”
“你缺的不是刑天这种毁灭。”
“你缺的是与这七种毁灭截然相反的——”
“创世。”
创世？
叶枭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眸子猛地一凝。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了自己那七种本源。
死亡、轮回、战争、秩序、吞噬、太阴。
这六种的确都偏向于“终结”与“秩序”。
可他还有第七种。
那亦是他最为古老，也最为纯粹的本源——守护。
那朵充满了“希望”与“慈悲”的守护金莲。
可那股力量在那六种早已触及了“帝”境的恐怖法则面前，实在是太微弱了。
微弱到连当一个火星的资格都已不配。
“不，你还有。”
就在此时，那冥界之主的声音竟是再次诡异地响起。
那声音之中竟是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嫉妒与贪婪。
“你忘了，你刚刚才用自己的混沌道体滋养了那个女人。”
“你忘了，你怀里的那个女人，她还活着。”
轰。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九天神雷，在叶枭那片即将彻底崩溃的神海之中轰然炸响。
他那本已有些涣散的眸子猛地转向了那头早已被吓到瑟瑟发抖的轮回圣龙的背上。
那道刚刚才陷入沉睡的曼妙身影——风紫月。
是啊。
他缺的不是什么毁天灭地的力量。
他缺的是“生机”。
是那足以中和掉这七种极致“死亡”的——
“红尘之气”。
他需要用那万丈红尘的烟火，来当成自己这颗“混沌道种”的炉火。
用那芸芸众生的七情六欲，来当成自己这七种本源的调和剂。
他需要重回人间。
他需要去过一段“凡人”的生活。
“我明白了。”
叶枭缓缓地笑了。
那笑容之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却又带着一种仿若拨开了所有迷雾的恍然大悟。
他缓缓地转过了身。
那双复杂的眸子平静地看向了那个还在不断地发出着不甘咆哮的无头巨人。
“刑天。”
叶枭的声音很平淡。
“你的确不是我的药。”
刑天那充满了暴怒的咆哮猛地一滞。
“但你，可以成为我看守药园的狗。”
“你敢！”
刑天那颗狰狞的头颅瞬间暴怒。
“我给你一个复仇的机会。”
叶枭却是答非所问，他缓缓地举起了手中那柄还在不断地发出阵阵亲昵嗡鸣的混沌战斧。
“你的敌人，在天上。”
“他们还活着。”
“而我，终有一日，会杀上去。”
刑天那双充满了毁灭欲望的眸子猛地一凝。
“你？”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
“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了。”
“不错。”
叶枭竟是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
“我现在很虚弱。”
“我需要时间，去寻找那唯一的‘生机’。”
他缓缓地将那柄混沌战斧递到了刑天的面前。
“你，替我镇守此地。”
“待我归来之日，”
叶枭的声音顿了顿，一股足以让刑天这尊战神都为之神魂俱颤的恐怖战意轰然爆发。
“我带你，杀穿那所谓的九天。”
刑天沉默了。
他那双暴虐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叶枭那张惨白如纸，却又充满了无尽自信的脸。
他想不明白。
为何这个男人敢用这种近乎于“施舍”的语气，来与他这尊曾经让九天神庭都为之颤抖的战神谈条件。
可他那早已被战斗欲望淹没的本能，却又在疯狂地告诉他。
眼前这个男人，没有说谎。
他真的，会杀上去。
“好。”
不知过了多久，刑天那嘶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本座便信你一次。”
“但你若敢骗我。”
“即便是追到纪元的尽头，本座也定要将你，连同你那可笑的道统，一同撕碎。”
“很好。”
叶枭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缓缓地松开了那柄混沌战斧。
任由它重新飞回了刑天那同样充满了渴望的魁梧大手之中。
紧接着。
他转过身，看向了那两位早已被这番神仙对话惊得不敢出声的追随者。
“渊，狂刀。”
“参见吾主。”
两人毫不犹豫地再次跪倒。
“我将重入凡尘，寻那大道生机。”
“我不在时，此地，归墟，彻底封山。”
“尔等，辅佐刑天，镇守此地，不得有误。”
“遵命。”
两人没有半分迟疑，重重叩首。
叶枭没有再多言。
他缓缓地走到了那头轮回圣龙的背上，小心翼翼地将那道依旧处于昏迷状态的曼妙身影再次抱入了怀中。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