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黑风峡谷像是被老天爷劈开的一道裂缝。
两侧崖壁直插云霄,青灰色的岩石上连株耐旱的沙棘都难寻,只有风常年在谷中嘶吼,把崖壁刮得光滑如刀削。
峡谷底部的土路被车轮碾出两道深沟,沟里积着沙砾和枯草,仅容一辆粮车勉强通过,这就是黑风寨的命脉粮道,藏在无人知晓的峡谷深处,却也是顾北最放心不下的防线。
辰时的风比往日更烈,卷着沙砾打在粮车的帆布上,“哗啦啦”的声响没完没了。
负责押粮的民壮张老栓攥着腰间那把磨得发亮的短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他今年五十六了,左手缺了半截小指,是去年漠北铁骑奔袭时,为了护着半袋救命的麸皮,被马刀削去的。
此刻听着帆布的声响,他总忍不住想起去年那阵震得地都发颤的马蹄声,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
“张叔,再撑撑,过了这峡谷就到寨口了。”
旁边的年轻民壮李二柱凑过来,声音压得低低的。
他手里握着根削尖的木棍,眼睛警惕地盯着两侧崖壁。
“王爷说了,这趟粮是新收的冬麦,够寨里千人吃上月余,丢了咱们都得饿肚子。”
张老栓点点头,目光扫过身后的粮队。
十二辆粮车连成一串,每辆车上都盖着厚实的帆布,帆布下鼓鼓囊囊的,是刚脱粒的新麦,风一吹就能闻到麦香。
拉车的老马是去年从漠北人手里抢来的,虽瘦得肋条分明,却比年轻马更稳当。
押粮的队伍里,除了他们二十多个民壮,还有王爷特意派来的五十名锐卒,个个背着连弩,腰里别着环首刀,脚步轻得像猫。
“都打起精神!”
锐卒队长沉声喝道,他叫周铁,脸上有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是守北疆时留下的。
“王爷说,南赵最近不安分,说不定会打粮道的主意。”
话音刚落,崖顶突然传来“簌簌”的轻响——不是风声,是碎石滚落的声音。
张老栓心里“咯噔”一下,刚要张嘴呼喊。
就见崖上突然滚下数十块磨盘大的巨石,像一座座小山砸下来,“轰隆隆”的巨响震得峡谷都在颤抖,崖壁上的碎石簌簌往下掉,砸在粮车上“砰砰”作响。
粮队最前头的两匹老马受了惊,前蹄猛地直立起来,发出凄厉的嘶鸣。
拉车的缰绳“嘣”地断了,粮车失去平衡,“哐当”一声翻倒在地上,帆布被撕裂,金黄的麦粒撒了一地,混着滚落的碎石,在土路上滚成一道亮眼的金浪。
“有埋伏!”
一声怒吼从队伍后方传来,是南赵主将赵虎。
他穿着一身镶银的明光铠,铠甲上还缀着南赵家族的族徽,是一只展翅的雄鹰,这是南赵特意给的“镇北装备”,据说能挡得住普通的刀箭。
可此刻,他那张原本嚣张的脸却吓得惨白,手里的长柄刀都握不稳,眼睁睁看着巨石砸向自己的队伍。
他带来的两千人里,一半是南赵的私兵,个个穿着皮甲,背着弯刀;另一半是漠北的残部,头发编成辫子,脸上涂着青黑色的油彩。
出发前,南赵族长赵康拍着他的肩膀说:
“黑风寨的粮道没人看守,你带两千人过去,把粮抢了,顺便把顾北那匹夫的脑袋砍下来,让他知道咱们南赵的厉害。”
可谁能想到,他们刚进峡谷,就掉进了埋伏圈。
“放箭!”
崖顶突然传来一道清亮如钟的号令,是苏瑾。
他穿着一身青色的劲装,手里举着一面黑色的令旗,站在崖边的一块巨石上,目光锐利如鹰。
早已埋伏在崖顶的连弩营士兵瞬间起身!
他们昨夜就来了,在崖顶趴了一夜,身上盖着枯草,连大气都不敢喘。
此刻听到号令,百架连弩同时上弦、发射,“咻咻”的箭声压过了风声,密密麻麻的弩箭像暴雨一样往下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