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仪接过铁盒,塞进怀里,又检查了囚车的锁。
是锦衣卫的玄铁锁,钥匙只有两把,一把他揣着,一把给了副将。
“下官准备一下,半个时辰后出发。”
沈希仪转身就走,刚到营门,就对副将低声道。
“去查昨晚抓的奸细,问出漕运总督的余党有没有在沿途设伏,重点查望都、定兴两个驿站。”
半个时辰后,保定府衙外的广场上,五百名京营精兵列成方阵。
个个穿轻甲、背硬弓、腰悬环首刀,马蹄上裹着厚布,却掩不住甲叶碰撞的“哗啦”声。
沈希仪一身银甲,骑在枣红马上,腰间挂着陛下赐的“忠勇”腰牌。
阳光照在甲叶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囚车停在方阵中间,钱万贯三人被铁链锁在车栏上,脸色惨白。
钱万贯偷偷往人群里看。
那里有个穿灰布袍的汉子,是他的管家,正往他手里塞纸团,上面写着“望都驿站有接应”。
王守仁、韩文等人站在衙门口送行。
李老伯带着孙子挤在人群前排,手里举着个布包,里面是六个热馒头。
“沈总兵,路上吃!这是俺家孙子舍不得吃的,沾了福气,一路平安!”
沈希仪弯腰接过馒头,塞给副将。
“分给兄弟们,多谢老伯。”
徐延德拍着他的马镫。
“遇到阻拦,直接亮陛下的令牌,卫所的人敢不接应,你就先斩后奏!”
陆炳抛给他一把锦衣卫的专用匕首。
“这是玄铁的,能破甲,遇到劫囚的,别客气!”
“出发!”
沈希仪举起马鞭,大喝一声。
方阵动了,马蹄声“嗒嗒”响,囚车轱轳滚动。
刚出城门,沈希仪突然勒住马,对副将道。
“传令,前队变后队,往望都方向走,速度放慢,让‘尾巴’跟上来。”
副将一愣,随即明白。
沈希仪早发现钱万贯和管家的暗号,故意引伏兵出来。
果然,走到望都驿站外的树林时,林子里突然射出一排弩箭,三十多个穿黑衣的汉子冲出来,手里举着砍刀。
“把钱老爷放了!不然杀了你们!”
沈希仪冷笑一声,马鞭一挥。
“放箭!”
早已准备好的弓箭手齐射,黑衣汉子惨叫着倒下一片。
剩下的想跑,却被绕到后面的夜不收堵住,没一会儿就被全部擒住。
钱万贯脸都绿了,瘫在囚车里直哼哼。
沈希仪让人搜黑衣汉子的身,从领头的怀里搜出一封密信,上面写着“杀沈希仪,夺口供,保总督”,落款是个“李”字。
是漕运总督李嵩的亲笔。
“带回去,跟钱万贯对质。”
沈希仪把密信塞进铁盒,翻身上马。
“继续赶路,天黑前到定兴卫所!”
队伍重新出发,阳光洒在士兵的甲叶上,映得地上的血迹格外刺眼。
保定府衙前,百姓已经排起了领粮的长队。
李老伯拿着户籍册,对孙子说。
“沈总兵能打,肯定能把信送到陛下手里,咱们领了粮,就把地种起来,以后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孙子攥着馒头,看着队伍消失的方向,用力点头。
北京,坤宁宫暖阁里,朱厚照把李东阳的改制方案扔在桌上,手里捏着个铜制的保定府模型。
那是王守仁出发前送的,标着粮仓、府衙、驿站的位置。
“都十天了,怎么还没消息?”
朱厚照敲着模型上的粮仓。
“保定的粮到底藏在哪?百姓有没有饭吃?”
张永端着冰镇的酸梅汤走进来,笑着道。
“皇爷别急,沈希仪是边军出身,赶路快,说不定已经在半路上了,再说有王主事在,放粮、救百姓的事,肯定办得妥妥的。”
朱厚照接过酸梅汤,却没喝,目光落在模型的西门。
“朕总觉得,漕运总督李嵩不对劲,去年他报的漕运损耗,比往年多了三成,说不定跟保定的贪腐有关。”
张永刚要接话,门外传来小太监的声音。
“皇爷,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求见,说有保定府的密报!”
朱厚照眼睛一亮,连忙道。
“让他进来!”
牟斌走进来,手里举着个密封的木盒。
“皇爷,这是沈希仪派人快马送的急报,说在望都遇伏,擒获漕运总督的余党,搜出密信,还说三天后就能到北京,带要犯和口供面圣!”
朱厚照一把夺过木盒,手指颤抖着打开,看到密信上的“李”字,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拳砸在桌上。
“好个李嵩,朕让他管漕运,他却敢贪赈灾粮,还敢劫钦差!”
暖阁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张永低着头不敢说话,牟斌单膝跪地,等着旨意。
朱厚照盯着密信,突然笑了,眼里却闪着冷光。
“沈希仪做得好,让他把人带进京,朕要亲自审,倒要看看,李嵩背后还有多少京官跟他勾结!”
他拿起朱笔,在密信上批了四个字:“就地看管”,递给牟斌。
“让锦衣卫去通州接人,谁敢拦,格杀勿论!”
牟斌领命而去,暖阁里只剩下朱厚照和铜制模型。
他指尖抚过模型上的百姓聚居区,轻声道。
“王守仁,沈希仪,别让朕失望,把保定的贪官都揪出来,给百姓一个交代。”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模型上,映出一片金光。
而沈希仪的队伍,还在往北京赶,马蹄声踏过正午的热浪,带着保定百姓的期盼,也带着能掀翻京城官场的惊雷,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