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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缇骑拿贪掀府宅,账房清算露赃痕(2 / 2)

“去后院粮仓,按账册上的‘实收数’核,少一斤就打他一板子。”

番子领命而去,没多久就传来掌柜的惨叫声。

粮仓里只剩三千石粮,跟账册差了五千石,全被他换成了银子。

保定知府衙门后院,赵全正让家仆用铁钎撬墙缝,把一叠叠银票往里塞。

墙缝刚塞到一半,东厂番子就撞开了房门。

家仆手一抖,一叠五十两的银票掉在地上,飘得满地都是,像白花花的蝴蝶。

赵全腿一软跪在地上,连滚带爬抱住刘瑾的腿,哭喊声震得窗纸发颤。

“刘公公饶命!”

刘瑾嫌恶地一脚把他踹开,袍角沾了点灰尘,让小太监赶紧擦。

“逼你?”

他指着地上的银票,又指着院角的马车。

“冯举人逼你把家眷送到乡下?逼你把两千两银票藏墙缝?逼你伪造安肃县的领粮名册?”

番子从马车上搜出一个木盒,打开后里面全是空白的领粮名册,上面盖着伪造的安肃县县印,墨迹还没完全干透。

赵全看着木盒,脸瞬间灰了,瘫在地上直哼哼,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从清晨到晌午,保定城里的缇骑拿人声就没断过,却没惊着一个百姓。

锦衣卫抓冯举人时,特意绕开了前巷的早市。

东厂封恒丰商号时,让买布的百姓先结了账再关门。

京营士兵守在街口,见老人挑着菜过来,还主动帮着挪开挡路的锁链。

百姓扒着门缝、隔着墙缝看,见被抓的都是平日里收苛捐、抢田地的“大人物”,偷偷拍手叫好。

有个老太太还端着碗热茶,要给锦衣卫送过去,被陆炳笑着婉拒了。

“这是我们该做的,不敢劳烦老人家。”

抓人的同时,户部的账房在府衙正厅摆开了摊子。

三十张八仙桌拼成长长的案台,堆了满满三桌账册,从弘治十五年到正德三年,连驿站的运输登记薄都没落下。

韩文坐在主位,手里捏着朱笔。

欧阳铎带着八个老吏分坐两侧,每人面前摆着一把算盘,噼里啪啦的算盘声撞在厅柱上,震得灰尘簌簌往下掉。

“大人!您看这个!”

一个戴老花镜的老吏举着本账册跑过来,指著七月初八的领粮记录。

“安肃县领粮三千石,名册上签了八百人的名字,可我比对了去年的户籍册,安肃县去年夏天闹蝗灾,死了三百多人,哪来的八百人领粮?”

“更离谱的是,这八百个名字的笔迹都一样,是用模子刻的印章盖上去的!”

韩文接过账册,指尖抚过那些僵硬的“签名”,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再查冯举人的昌隆商号,去年冬天是不是给山区送过粮?”

另一个老吏立刻翻出运输登记薄,指着一行模糊的字。

“大人您看,这里写着‘十二月初三,运粮五车至涞源山区’,可涞源山区的里正去年冬天就来府衙报过灾,说没收到一粒粮!”

“登记薄上的驿站戳是假的,真戳在旁边的废纸上,被人用浆糊盖住了!”

欧阳铎抱着一本厚厚的“常平仓账册”走过来,脸色凝重。

“韩大人,冯举人和赵全不仅贪了赈灾粮,还动了常平仓的存粮!”

“账上写着‘正德二年冬,常平仓出粮两千石,用于修仓’,可我查了工部的记录,保定府的常平仓根本没修过!”

他翻开账册的最后一页,露出一个不起眼的墨点。

“这是漕运总督府的专用墨,只有给总督府报账才会用——这笔粮,怕是运到总督府去了。”

韩文的手猛地攥紧,朱笔在账册上划出一道红痕。

“把这笔账单独记下来,标上‘漕运总督’四个字,等审完冯举人和赵全,再深究。”

他抬头看向窗外,晨光已经洒满庭院,徐延德正押着冯成走进府衙,冯成的官服被剥了,只穿件灰布袍,头垂得快贴到胸口。

徐延德把一份供词递给王守仁,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

“王先生,冯成交代了,他不仅帮冯举传递消息,还帮漕运总督府送过信,说‘保定粮已妥藏,可候时机’。”

“他还供出,冯举人的地窖里除了粮,还有一箱总督府的密信,是关于倒卖漕运粮的。”

王守仁接过供词,目光落在“总督府密信”几个字上,心里一沉。

“沈希仪那边怎么样?西门外的快马有没有动静?”

刚说完,一个夜不收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上带着急色。

“大人!沈将军说,西门外的快马是漕运总督的亲兵,来了五十人,说是‘奉总督令,来保定府公干’,硬要进城,沈将军拦不住了!”

王守仁刚要起身,府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和呵斥声,越来越近,很快就到了大堂门口。

一个穿绯色官袍的千户闯进来,身后跟着十几个佩刀亲兵,指着堂上的四人喊。

“我奉漕运总督李大人令,前来提审冯举人——他是总督府的粮运总办,涉及漕运机密,你们无权审问!”

陆炳“唰”地拔出绣春刀,刀光直指千户的喉咙。

“漕运总督?他还没资格管锦衣卫和东厂的案子!”

千户刚要拔剑,沈希仪带着夜不收冲进来,弓箭搭在弦上,对准了亲兵的胸口。

堂上的贪官污吏见有人来搅局,偷偷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侥幸。

堂外的百姓挤得更紧了,攥着拳头,生怕这些贪官被人救走。

王守仁站起身,目光扫过闯进来的千户,又看向堂下的冯举人。

冯举人正偷偷往千户那边使眼色,嘴角勾起一抹隐晦的笑。

他拿起惊堂木,“啪”地拍在案上,声音震得整个大堂都静了下来。

“漕运总督的人?好啊。”

他指着冯举人,语气冰冷。

“正好,本官正要审他,为什么要把赈灾粮运给漕运总督,为什么要和黑风寨山贼勾结,为什么要伪造领粮名册。”

“你要是想听,就站在旁边好好听着,别插嘴。”

千户脸色一变,刚要说话,陆炳的绣春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冷的刀锋贴在皮肤上,吓得他一动不敢动。

堂外的阳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王守仁的官袍上,映得绯色的补子格外鲜明。

保定府知府大堂的审案,终于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