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环境,最熬的,便是人的心性。
若内心不强大,只需三五日,便可将人逼疯。
可寻常铁血硬汉,若是被关在此处半年,多半也会疯癫。
任我行在这处地牢,被关押了十一年,却该吃吃,该喝喝,没半分癫狂,可见其内心强大。
冥想半晌,任我行忽感心有波澜起,他又在思女儿了。
他心知若是妄想过多,内心便会狂乱,乱一起,这成狂,便会遭了这黑牢的道道,变成疯癫。
他在黑暗中站起身来,双腿打开微曲,双手却是云手,口中念念有词:
“周身俱要轻灵,尤须贯串。
气宜鼓荡,神宜内敛...”
就见任我行起势轻缓,双手如抱球,缓缓推出。
“...凡此皆是意,不在外面,有上即有下,
有前则有后,有左则有右...”
又见任我行,野马分鬃,步随身转,劲走螺旋;白鹤亮翅,提膝亮掌,轻盈舒展。
“...虚实宜分清楚,一处有一处虚实,处处总此一虚实,
周身节节贯串,无令丝毫间断耳。”
谁能料想,一套太极拳竟被任我行打的云手翻飞,连绵不断,一气呵成!
任我行此番,却是因八十年前,日月神教几位高手,夜袭武当,将张三丰【真武剑】以及手书《太极拳经》盗出后的遗泽!
向问天自是阅过《太极拳经》,更是依《太极拳经》之理,将《吸星大法》的弊端弥补。
《吸星大法》最大弊端,便是吸入的真气,颇为驳杂,若是不及时消解,那么吸的越多,反噬便越狠!
而《太极拳经》在疏导经脉,调理身体这一方面,确有独到之处。
任我行收功回气,却忽又心感悲凉:
“我将《吸星大法》弊端补齐,可却难以传下。
狗日的梅庄四友,确将地牢的门用石头封死,又灌注铁汁,非人力可将其破开。
这地牢高三丈许,我一跃就可摸到顶,可却独留人头大小洞口给我投食。
我不会缩骨之法,却也难逃而出!
东方不败!你怎如此心狠!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任我行爆喝数声,地牢中回声隆隆,可却透不出半分。
一番发泄后,任我行内心重归宁静,又恢复到那不悲不喜模样。
过了小半柱香,任我行悠悠叹了一口气:
“好久没这般暴怒,皆是因黑白子这瘟生,扰我心智。
听他口风,我这乖女儿似是在江湖上掀起大波澜来?
哈哈哈哈,好想见一见是何等模样!
他娘的,我之前怎就没发现东方不败是这等阴人?
早知道,就将他卵黄挤出,千刀万剐,扔到黑木崖下被野狼咬死才是!”
想许是任我行、任盈盈父女之间,有什么感应,骑在马背上的任盈盈,连打了三个喷嚏。
陆锋、任盈盈此刻,正并驾齐驱,带着桃谷六仙,往乍浦港去。
陆锋见任盈盈打了三声喷嚏,打趣道:
“一想二骂三念叨,应是谁在念叨你。”
任盈盈揉了揉鼻子,回首望向陆锋:
“你这嘴里,稀奇古怪的事情怎么这般多?
夜猫子叫了,你说眉毛不散乱,夜猫子就要来取命。
打喷嚏了,还要一想二骂三念叨。
你们华山派的人,都这般模样?”
陆锋被任盈盈那话这么一怼,当即反驳:
“这不是在与你开玩笑,说说话么?
你年纪这么大,脾气这般不好,怕不是更年期了罢?”
任盈盈思索更年期究竟何意,却不得而知。
但听陆锋语气,多半不是什么好事,便白了陆锋一眼,将马一催,领先陆锋一个马身,不再与他并驾齐驱。
陆锋却保持马速,望着任盈盈在马背上一颠一巅,打浪前行。
任盈盈感受到陆锋在身后注视,却也不回头,反而一夹马腹,跑的更快起来。
天色渐暗,日头渐落,残阳如血,可离乍浦港还要一段距离。
任盈盈将夕阳抛在身后,顶着晚霞,纵马飞驰。
她剑穗飞扬,英姿飒爽,似是一幅重彩油画。
残阳骏马,侠女如画,陆锋以为,此刻应有一壶酒。
他将葫芦解下,猛喝一口,虽他葫芦里,灌着浓茶,但浓茶却也会醉人。
待几日终至乍浦港,码头上的船,已燃起点点灯火。
卢老大将船买好后,便日日派人在乍浦港附近等候。
这几日,已经将派往杭州城的三十位好手,尽数收拢。
就在陆锋、任盈盈、桃谷六仙到达乍浦港时,便有人将几人行踪,汇报给卢老大。
本喝着小酒,吃着干果的卢老大一听任盈盈到了,忙以茶水漱口,整理衣襟,紧了紧腰带,带着手下,去码头来寻。
见到任盈盈,便单膝一跪:
“启禀圣姑,已全部准备停当,还请圣姑检查!”
任盈盈点了点头:
“领我去看看,你弄来的船,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