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 / 2)

“纽特,你像刚从面粉袋里拱出来一样。”豌豆眼说。他近来每天晚上都这么说。纽特与瑞尼兄弟骑马走在牛群后边,他们满身尘土,骑马过来时,引起了豌豆眼的好奇,因而他总这么说。纽特则有些不高兴,但还没来得及发火,就先被奥古斯塔斯先生告诉他的一件事吓得魂飞胆丧。奥古斯塔斯叫他快马加鞭,到杰克的营地去守护罗丽娜,一直守到杰克回去。

“我先把身上掸干净。”纽特说。他知道身上很脏。

“他没派你去跟她结婚。”盘子波吉特说。他对奥古斯塔斯挑选纽特执行这一任务感到十分不快。杰克·斯普恩自己走了,把罗丽娜扔下不管,这也使他极为恼火。

“我怕纽特找都找不到她。”纽特走后,他对奥古斯塔斯说。

“她离这儿只有两公里,”奥古斯塔斯说,“他能找到她。”

“这种小事我也喜欢干。”盘子说。

“我不怀疑,”奥古斯塔斯说,“可是杰克回到营地后,你们俩之间就会有一场枪战。你们谁也不一定会打中谁,可是会打伤马或者别的什么。我们可不能少了像你这样的高手。”他说着,心想他对盘子的恭维也许能安抚他,可是没有成功。盘子生气地转身走了。

纽特正要走的时候,考尔队长骑马回来了。

“新厨子呢?”奥古斯塔斯问。

“他明天来。”考尔说,“你为什么把那孩子派出去?”

纽特听到这个问题,心中有些不悦。几乎人人都叫他纽特,唯独队长仍叫他“那孩子”。

“今天晚上不能让罗丽娜一个人过夜,”奥古斯塔斯说,“我敢说你没有见到杰克。”

“我压根儿就没去酒吧。”考尔说,“我是去请厨子的。可他的确在那儿,有几次我听见人们在谈论他。”

“听见人们说蓝鸭了吗?”奥古斯塔斯问他。

考尔正在卸马鞍,一听说这个科曼切人的名字,他停了下来。

“没有呀,我怎么会听说他?”他问道。

“他待了一会儿,做了个自我介绍,”奥古斯塔斯说,“在杰克的营地旁边。”

考尔难以相信这一消息是真的。他仔细打量着奥古斯塔斯,想看他是不是开玩笑。蓝鸭偷了白人的孩子,就把他们当礼品送给科曼切人。他割人的头皮,糟蹋妇女,把男人大卸八块,凡是偷不走的,就放火烧掉。他总是逃往西部缺水的平原,逃到保安队和士兵都不愿去的地区。他与考尔当保安队员时,一直未能把蓝鸭除掉。有关蓝鸭的罪恶的传说,连远至孤鸽镇的人们都知道。

“你见到他了?”考尔问。那些年他一直没有亲眼见过蓝鸭。

“见了。”奥古斯塔斯说。

“也许不是他吧,”考尔说,“没准儿是别人假冒他的名字。这里不是他的地盘。”

“是他。”奥古斯塔斯说。

“那你为什么不打死他?”考尔问,“你为什么不把那个女人带到营地来?他要是再回来,准把她宰了不可,连纽特一块儿。”

“这是两个问题。”奥古斯塔斯说,“他起初没有报姓名,等到通报姓名时,他已经有了准备。在那种情况下,谁打死谁都是一眨眼的事。我可能把他打死,少说把他打伤,但混战中我也可能受伤,我可不愿意带着伤旅行。”

“你为什么把那个女人留在那儿?”

“她不想来。我琢磨着他来不是为她,”奥古斯塔斯说,“他是找马来了。我派狄兹跟踪他去了——有狄兹跟踪,他是不会把罗丽娜抢走的。如果他想兜圈子来偷咱们的马,狄兹就会发现。”

“可能吧,”考尔说,“也可能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先发现狄兹,然后埋伏好等着他。我可舍不得丢了狄兹。”

豌豆眼正在一旁等爱尔兰人做晚饭,转眼间没了胃口。听起来蓝鸭就像他梦中的那个印第安人——那个他醒来时正准备用刀杀他的人。

考尔将母夜叉送回马群,然后回到做饭的篷车这边。奥古斯塔斯正在吃牛排和满满的一盘豆子。

“你雇的厨子是墨西哥人吗?”奥古斯塔斯问。

考尔点点头。“我不愿意派那孩子和妓女待在一起。”他说。

“他又年轻又幼稚,”奥古斯塔斯说,“所以我挑了他。他只会对她稍稍有点儿倾心。我要是派一个成年的流氓去,杰克回去就会开枪打死他。我想他不会打纽特。”

“我甚至觉得他根本不会回来。”考尔说,“那个姑娘真该留在孤鸽镇。”

“假如你是一个年轻女子,很有前途,你愿意在孤鸽镇安家吗?”奥古斯塔斯问,“玛吉就是那么干的,可她才活了几天?”

“她可能在任何一个地方死去,”考尔说,“我也可能在任何一个地方死去,你也一样,而且不一定比孤鸽镇更好。”

“我现在说的不是死亡,而是生存。”奥古斯塔斯说,“你在哪里死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哪里活过。”

考尔站起来,牵他的夜班马去了,但他连想都没想就把母夜叉牵了过来,尽管他刚把它放回去。斯佩特尔兄弟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但没有说话。考尔给母夜叉放上鞍鞯,骑上它到牛群走了一遭,一切正常。牛群很安静,许多牛卧在地上睡觉。一年到头都瞌睡的织针纳尔逊正在马上打盹儿。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考尔见一个人骑马过来了。来人是狄兹,考尔放了心。他越来越觉得,在整个队伍里,他只能与狄兹时而说几句知心话。奥古斯塔斯总是一开口便争吵。与其他人谈话容易得多,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仔细想想,就会沮丧地发现,多数人都懒得进取,一生掌握的知识少得可怜。豌豆眼是个最典型的例子。他虽然忠诚、能干而且勇敢,但他从来就不知道从自己的经验里学习点儿什么,尽管他的经验十分丰富。他上马时不止一次走到会被马踢着的一边,而一旦挨了踢又感到愕然。

狄兹则不同。狄兹善于观察,而且记忆力强。他极少主动提出建议,而一旦问到他,他的看法总能言而中的。他对天气的敏感程度与印第安人一样强,而且是个超级跟踪手。

考尔焦急地等他过来,希望知道蓝鸭的去向,也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蓝鸭。“有什么消息吗?”他问。

狄兹神情严肃。“我把他跟丢了,”他说,“他向南走了大约十六公里,然后不见了。他下到一条小溪里就再也没有出来。”

“怪呀。”考尔说,“你想他是蓝鸭吗?”

狄兹摇了摇头。“不知道,队长,”他说,“咱们最好看住马群。”

“妈的,”考尔说,“我还以为咱们能安安生生地过一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