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上来一中盘,盘底汪着酱油,酱油上面汪着麻油。中间是方块豆腐,汪汪一层碎蒜叶子。放到嘴里品品,有沙沙细声,那是味精多得化不开。4
4 状物
写这盘拌豆腐的调料放得太多,用了“汪”这个极为绝妙的字。“汪”字本意是指**聚集成小滩,用在这里写出了酱料的浓厚油腻之感;接着又让这个字组成叠词,形容蒜叶碎撒得太厚太密,让读者光是看着文字都仿佛感到舌尖辛辣重口、咸得发苦。
叫我想起东北一位作家,也是老弟,也过早辞世了。和他一起上馆子,他会嗖地掏出五百克袋装味精,不言声,不由分说,满盘满碗哗哗撒将起来。
乡镇小酒店里,坐在柜台外边小方桌上,若没有盘子要一个饭碗也好,把一块豆腐拌上小葱,若不是小葱时节,放半匙辣椒糊,或是盐腌韭菜花,或撒上榨菜碎末,就是两个指头撮点细盐上去也可以了。吃豆腐吃的是“白”味,加咸加辣把“白”味提起来。
我老家善男信女逢斋吃素,或白事做素席,绝不会像普陀寺那么讲究。却有一样一看就会的做法,能叫人吃荤时节也想起来。那是把豆腐切片,放在煎锅里用少许油,稍稍撒点细盐,煎成两面黄。吃时,蘸“酱油醋”吃。
“酱油醋”,北方通称“调料”,西南叫“蘸碟”“蘸水”,这蘸着吃,是个好吃法,可以满足各种口味,酸、甜、麻、辣、咸,还有葱、姜、蒜、香菜,各种酱和豆腐都可和平共处,相辅相成。连臭也会美起来,把臭豆腐的臭卤,加些白糖、醋、香油,蘸鲜鱼、鲜肉、白干、熏干,试试吧,别具一格。徽菜中有代表作“臭桂鱼”可做旁证。5
5 说明
对蘸料的描写使用了简明扼要的说明方法,依次列举其中使用的各种调料,又依次列举可供尝试的菜品,犹如大厨备菜时在桌上一溜摆开的大大小小的食材碗碟,一目了然,颇具整齐壮观的仪式美。
蘸着吃是吃法中最简单,又最是“多层次”。这吃法可以吃到原物的原味,又可以吃到“多元多味”。食谱上应当单立一章。
两面黄煎豆腐片,我老家抬举进鱼类,叫“豆腐鲞”。不吃素时节也想吃,可以把白肉片挟着蘸着吃。
挟上猪头肉片更好,猪头肉中拱嘴部位尤佳。那部位“全天候”拱动,不但拱着吃食,还拱土拱糟拱圈,拱得那部位不肥不瘦也不是肉皮,仿佛三者调和匀净。
我能不想吃豆腐?6
6 反问
用反问句式再次强调自己对豆腐的喜爱,情感强烈。简短的反问用作结尾有戛然而止之感,留给读者丰富的回味和想象空间。
阅读赏析
本文写“吃”的主要着眼点是“吃法”。豆腐是一种十分普通的食材,人人都熟悉它的味道,但经作者一写,读者感觉自己似乎从未真正品尝过豆腐的滋味。
作者首先强调,自己对豆腐的喜爱和故乡、童年等人文情感无关,纯粹就是爱它的“圆通”。如何“圆通”?就在于豆腐既“可粗吃”,也“不厌细”。作者分开来写,先写粗吃,即“白嘴白豆腐”,粗到不放调料不烹饪,直接吃;然后写细吃,细到经过精心烹制,能把豆腐做出海鲜贝类的肉质口感,并且补充道,细吃是指做法的精细,而不是口味的浓重,揶揄了不懂吃的人用浓油赤酱破坏了豆腐的本味;接着又声明,豆腐也并非排斥浓油赤酱,而是需要用“蘸”的方式来吃;最后又从这个写到豆腐夹肉片蘸食的吃法。
全篇写下来犹如彩线串珠,一颗连一颗,和天马行空的随想相比,本文自有一种逻辑上的美感,引人入胜。此外,作者文笔优美精炼,对食物的描写形色生动,使人读来口齿生津,不禁感叹:“小小的豆腐竟然这么好吃?”
阅读延伸
1.文章第二段中购买豆腐的经历变化实际上反映了什么样的社会变化?
2.作者如何看待味精?为什么?
3.结合本文试分析,你认为人的口味和品性之间是否有一定的联系?是什么样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