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她正在写稿,忽然猫伯伯跳上书桌来,面对着她。端端正正地坐在稿纸上了。她不忍驱逐,就放下了笔,和它玩耍一会。有时它竟盘拢身体,就在稿纸上睡觉了,身体仿佛一堆牛粪,正好装满了一张稿纸。5
5 比喻
在文学意象中,“牛粪”常用来比喻不值一钱的东西,作者有意忽略这一内涵,只取其形似,来比喻这只毛色棕黄的猫咪,形容它盘踞的身体柔软浑圆。这种故作粗俗的趣味显出一种家常、亲切的感觉,让人不自觉地和这只宠物拉近了距离。
有一天,来了一位难得光临的贵客。我正襟危坐,专心应对。“久仰久仰”,“岂敢岂敢”,有似演剧。忽然猫伯伯跳上矮桌来,嗅嗅贵客的衣袖。我觉得太唐突,想赶走它。
贵客却抚它的背,极口称赞:“这猫真好!”话头转向了猫,紧张的演剧就变成了和乐的闲谈。后来我把猫伯伯抱开,放在地上,希望它去了,好让我们演完这一幕。岂知过得不久,忽然猫伯伯跳到沙发背后,迅速地爬上贵客的背脊,端端正正地坐在他的后颈上了!
这贵客身体魁梧奇伟,背脊颇有些驼,坐着喝茶时,猫伯伯看来是个小山坡,爬上去很不吃力。此时我但见贵客的天官赐福的面孔上方,露出一个威风凛凛的猫头,画出来真好看呢!
我以主人口气呵斥猫伯伯的无理,一面起身捉猫。但贵客摇手阻止,把头低下,使山坡平坦些,让猫伯伯坐得舒服。如此甚好,我也何必做杀风景的主人呢?于是主客关系亲密起来,交情深入了一步。6
6 衬托
先类比衬托,用猫的“威风凛凛”衬托客人“天官赐福的面孔”,把二者非凡的气质都凸显了出来;接着对比衬托,用猫的“无理”“坐得舒服”对比客人的“把头低下”,衬托出猫咪的滑稽可爱和客人的随和谦逊。不仅写猫,也通过猫表现出了人的个性。
可知猫是男女老幼一切人民大家喜爱的动物。猫的可爱,可说是群众意见。
而实际上,如上所述,猫的确能化岑寂为热闹,变枯燥为生趣,转懊恼为欢笑;能助人亲善,教人团结。即使不捕老鼠,也有功于人生。那么我今为猫写照,恐是未可厚非之事吧?
猫伯伯行年四岁,短命而死。这阿咪青春尚只有三个月。希望它长寿健康,像我老家的老猫一样,活到十八岁。这老猫是我的父亲的爱物。父亲晚酌时,它总是端坐在酒壶边。父亲常常摘些豆腐干喂它。六十年前之事,今犹历历在目呢。 7
7 联想
作者睹物思人,由阿咪和猫伯伯联想起一只长寿老猫,继而回忆起这只老猫的主人——作者的父亲。回忆父亲时,作者描摹了一幅日暮独酌图,表达了对父亲的深切思念。末了简单的一句“六十年前”,使结尾意蕴悠长,引人回味。
阅读赏析
丰子恺是我国著名的漫画家、散文家和翻译家。他主要以其生动妙趣的漫画作品而闻名,他的散文也和他的漫画一样,充满了有趣的细节、赤忱的情怀和悠远的人生况味。
本文描写了作者家中所养的宠物猫“阿咪”的一些日常生活片段,这些片段中的情景在作者幽默诙谐的笔触下显得格外有趣。作者在描写阿咪时,对它的外貌没有太多着墨,也没有详细描写它怎样玩耍、怎样活动,而是大量描写见到阿咪的人的种种反应,从侧面衬托阿咪的招人喜爱。这不仅是一种写作技巧,同时也仿佛是作者在得意地跟读者表示:“瞧!有这么多人喜欢阿咪,你说它可爱不可爱?”
动物本不具备人类的情感,它的可爱也缘于天生天长而非有所目的,但这份可爱却激发了人们心中柔软的一面,引得人心向着真、善、美,言行举止也变得可爱起来。因此,作者在文中的幽默是轻松而愉悦的,仿佛年老长辈对儿孙的逗弄一般,带着玩笑和宠溺的意味,让人嘴角上扬的同时,内心充满洋洋暖意。
阅读延伸
1.文中的主角是阿咪,作者为什么留一半篇幅来写另外的猫?
2.阿咪对各种不同的人都有着相似的影响,这些人在面对它时的反应都有着怎样的个性特征?
3.你有过养宠物的经历吗?如果有,你怎样描写你的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