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太太指出,他觉得自己已经攻击了爸爸,并且在他的身体里头刺来刺去,让他受伤、生病。不过,他也试图要借由拿着拨火棒上上下下的动作,让爸爸的心脏继续运作而不要停止。同样地,他在移动火车的时候,会觉得这样能够维持他与爸爸的生命。
理查拿起盖子朝水箱上丢,想把它盖起来,但盖子又扑通掉进水里,水还溅到炉子上。K太太忙着把盖子捞起来的时候,理查焦虑地望着窗外的大雨,还跑去把侧门打开,让窗帘都被雨喷湿了。
K太太要理查把门关上,并诠释他的恐惧,他觉得大雨就像生病的爸爸排出的尿,不仅有毒,还会把人淹没。【这时,理查显露出强烈的被害焦虑。从过去的晤谈中可以看出,他一直将大雨视为一种惩罚或威胁,代表父亲从上方洒下危险又有毒的尿,之前也代表上帝的威胁(第五十二次晤谈)。他让窗帘被雨喷湿,就是想测试雨是不是真的这么危险。
理查在游戏室里跑来跑去。之前,女童军把房间整个打扫整理过了。他看着屏风上面新放的几张明信片,还喃喃念着其中一张明信片上面的小短文。文中写说唐老鸭把他收养的一只小企鹅留在家里,然后出门去觅食,回来的时候发现贪吃的小企鹅已经把金鱼给吞了。这时,理查也一边用力地啃咬一支新的红色铅笔,把铅笔末端的漆都给咬掉了。他问K太太会不会在意他咬新铅笔。
K太太诠释说,理查害怕自己就是那只贪吃的小企鹅,而且已经把爸爸那好的“罗斯曼”性器官给吞了(爸爸的性器官刚才以金鱼为代表,现在则是铅笔),留下K太太与妈妈跟受伤或死亡的K先生与爸爸在一起。
理查画了两张邮局汇票;一张一磅的给自己,另一张十一便士的给K太太,两张上面都签上了国王的署名。
K太太诠释说,他是在表达自己体内也含有好的“大号”——国王给他的汇票;国王就代表爸爸。K太太只拿到十一便士,而他却拿到一磅,代表他觉得自己把她体内的好爸爸阴茎以及好宝宝都抢走了。
理查开始变得坐立不安,他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雨,接着又在房里跑来跑去,然后在已经涂鸦过的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K太太诠释说,他害怕自己其实没有好的“大号”(一英镑)可以给K太太与妈妈,来代替好的金鱼—阴茎。他觉得他只有坏粪便——涂鸦,所以没有办法把抢走的东西还给妈妈,看到她为生病的爸爸难过,他也无能为力。
理查指着红色铅笔说:“被我咬过之后,它现在变成棕色了。”
这次晤谈中,理查时而吵闹、时而不安,显露出被害焦虑。不过,比起爸爸病倒之后的那几次晤谈,这次他更能够经验到忧郁的感受以及实际的痛苦情境(注记Ⅱ)。
第六十四次晤谈注记:
Ⅰ.此处的诠释可以再加上:理查的表征就是火车,只要他活着,即意味着内在父亲也是活着的。这种感觉与他幼年时的记忆链接在一起,而这些记忆因为回到老家而再度重现,并且激起他对父亲的爱与关怀,以及重新享受家庭生活的渴望。从先前的素材中可以看出,那间在Z地被轰炸而且被遗弃的老家也代表被遗弃的母亲。借由重现过去的记忆与经验爱的感觉,理查觉得自己能够消除或抵消摧毁欲望以及他对希特勒父亲的认同。很重要的一点是,过去遭到被害焦虑扼止的爱的感觉,到了此分析阶段已经能够浮现出来,并且全然地被经验到。
在分析过程中,我们不仅看到早期记忆的复苏,也看到影响理查整体发展的情绪与焦虑一一浮现,特别是那些回溯至婴儿期早期阶段或在潜藏记忆背后的感觉记忆。倘若我们得以在分析过程中,进一步探究压缩在这些潜藏记忆背后那些更为深层、更为早期的情绪情境,这些记忆便极具重要性。
Ⅱ.从理查父亲突然病倒之后出现的素材以及他的态度中,可以看出一开始是被害焦虑为主导。直到被害焦虑经过分析而有所减轻之后,忧郁、罪疚感与修复欲望才得以强烈地显现出来。理查能够自己一个人待在旅馆里面就是一个例子。我相信是因为分析才会有这样的进展。他觉得在这样的非常时期,必须这么做才能帮助妈妈,也才能使分析继续下去。我曾在《论躁郁状态的心理成因》这篇论文中,提及强化被害焦虑是一种避免经历罪疚感、责任感与忧郁之痛苦的手段,我也在论文中解释说,无法修通忧郁心理位置往往会导致退行至偏执心理位置的情况。理查所经验到的,而现在也比较能够承受的痛苦,其实是非常深刻的。他无法将想象中被他抢走的好阴茎与好小孩还给妈妈,无法抵消因为嫉妒以及全能死亡欲望而对父母亲所造成的伤害,也无法在妈妈为爸爸的病苦恼时帮助她;上述种种都与他的罪疚感有密切的关联。除了各种来源(包括口腔、肛门与尿道)引发的焦虑同时运作之外,理查在不同的关系中还面临对谁忠诚的冲突:包括对父母亲双方的责任,以及对分析师与母亲这两方的忠诚。同时,他也嫉妒父亲能够获得关爱,特别是受看护照料,对于父亲的嫉妒则与他想维持父亲生命的希望相互矛盾。他跟妈妈及保罗一起回老家,而把爸爸丢下,这也让他感到罪疚。他现在相当清楚地意识到,如果爸爸死去,他的家庭就会面临危机,母亲也会变得孤苦无依。因此,他对自己过去的嫉妒与攻击欲望感到极度罪疚,而且这些嫉妒与攻击欲望现在或多或少仍然存在。